如动物喘息一般的狂笑之后,他的视线逐渐变得冰冷,暗红色的眸子,令人联想到宣告死亡的赤红之月,凌冽与蔑视在隐含其中,显然,他也没有把萧若当做对手。
“预测行动是么?这个能力有办法让你杀掉我么?如果办不到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掉,我的目标是这座山某处的女孩,无关的人可以不卷入。”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东西的表皮底下,竟然隐藏着名为理性的东西。
不过,那大概也只是伪装罢了。
“无关的人。也许能这么说,但是,我们在你眼中像是多管闲事的废物吧。”她用余光注视着萧冰的状态,伤不大重……反而是使用卡魂丽所带来的精神损耗让他更为吃力些,处于极度疲惫状态,“既然这样,不按照你想的那样行动不是太没有面子了么?不如你思索一下,这样做的成功率?”正面对抗显然胜算不大,一起逃走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只能让他打消念头,假如那副如野兽一样带着狂意和嗜血冲动的样子只是面具的话,应该有沟通的可能。
“那么……沟通失败。”异色的眸子重新凝聚出杀意,他的脸庞重新染上了嗜血的笑容,刚才的理性似乎只是萧若的幻觉。
经过短暂的“为人”时光后,那动物的身体发生变异,张开的大口中飞出了红舌,红舌逐渐膨胀延伸,如红色巨蟒一样在空中飞舞着延伸。
这一突破人和卡魂师常识的画面,也并未吓到萧若,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双生诅咒重新回到手中,拼尽全力,向着眼前会动的活物刺去,第一次的试探,剑锋偏上,朝着舌头撤退的路线出击,就算这一次攻击也只是佯攻,舌头如预料之中并未过来,而是朝着上方伸去,犹若高高立起的眼镜蛇。
黏液顺着舌头离地不远的地步滴落,而后飞快地下落,似蛇一样绞住了双生诅咒的红色之刃,那肉块的质地竟然无惧于刀剑的锋利,肉状的舌头和剑身紧紧相缠,竟似钢缆一样坚韧,此番场景就算是卡魂师大概也需要时间去理解接受,而萧若只是嘴角浮起浅笑,红色刀刃发出红光,在力量输出中进一步爆开,空气以他们为中心卷动起来。
感受到他想要后撤的力量,萧若挥动剑身深深扎入地面。
同时身体放低,用争取而来的时间进行攻击。
双生诅咒,红为双生之次,蓝为双生之长。
作用:攻击力量攻击的源泉。
在距离敌人四五米时萧若就挥起刀剑,从小就练习着的剑术功力悉数凝入了这不足一秒的一挥中,对于剑术大家来说,那可谓是完美的一击,动作中不带一丝一毫的累赘,干练简洁的动作似只以命中为目标,却是剑法中的上乘,训练数十载才可以得到的结果。
于剑术的世界中,最高境界便是将所有的功力,伪装,招数都融为最后简单的一击,然后让招数消失于敌人眼中。
萧若挥出的便是这样的一击,一击足够,一击便可将之打倒。
双生诅咒传来意料之中的击中感,随之而来的便是以他为中心的地面坍塌,萧若后跳一部,注视着那片圆形的面积带着沙尘中的黑影坠落而下。
这样……不会太简单了么?
思索着和感受到的力量完全不符的事实,尽管这是依靠自己预测能力的结果,她似乎也无法完全接受。
不再等待沙石平静后的战场,萧若转身,看到双生诅咒仍然缠绕着红色肉块,给了她刚才的疑问一个解答。
从天空铺面降下一股压力。
“什么时候!”
背部流窜而过一股恶寒,视线上抬,却只能被逼近的死亡冷却冻僵。
无法动弹。
反抗时间不够。
那钢爪的目标是她的脖子。
脖子被捏碎的景象已经出现在脑海中,那钢爪中的血浆和肉块,怎么也想不到之前是萧若的一部分,她引以为豪的萧若的一部分。
如同胎死腹中的婴儿被绞扭的颈部,透着死亡的恶意。
如此来看,预测也并非一件好事,还未接受到死亡带来的覆灭感之前,就接收到了死亡的事实,令人全身布满无力感的东西,会抽空反抗命运的力量。
但是……她是萧若。
力量汇聚,名为终结者的光束炮横亘于她与那异形之间。
在汇聚够可以使出让自己脱离死亡的一击之前,异形就遭到了暴击一般向后弹去。
“没事吧?”萧冰气喘吁吁地立于身旁。
就算是她,也从未见过萧冰如此的模样,“你看起来脸色比较差,没事?”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杀意,手中的炮筒变成了枪,名为狩猎者的魂灵卡会以强化的力量发出威力等同36的射击,向着异形奔袭而来的轨迹瞄准。
可每一次射击都只差毫厘之分,他以惊人的速度恰在击中的前一秒跃出……
太快了……太快了。
无法捕捉的速度,无法预测的行动。
这样的直感传达给萧若方才被玩弄的事实。
在思索对策之时,他却已经停了下来。
恍若疲倦于这样戏弄猎物的举动。
子弹仍然在发出,一一射入了那人舌头,于他而言,却并未有丝毫损伤。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下来。
萧若清晰地看到了漂浮在他们身旁因为战斗而扬起的尘土,看到了000001秒被加长放大后的世界,头顶上落下的一片竹叶稍微倾斜的角度,从前面吹来的风逐渐变弱,声音万千在耳边流窜,找不出其所属的主人,空气逐渐变重,二氧化碳在下沉,湿度在这段时间增加了一点,她看到了萧冰的吃力,万物的嚎叫,世界仍在流动,唯有他们静止不前。
也是那个瞬间,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世界万物流动的速度,岂是人类可比?但为人总是异想天开地想要征服世界?
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这被拉长成永恒的瞬间中,人类的无力,渺小和软弱吧。
她看到那异形的舌头变成钢鞭,伸长十几米的鞭子,三指的粗细,上面布满了手指长的钉子和刀片,他将收伸向自己的舌头根部,将那钢鞭取下。
那个瞬间,萧若想起了某种机器,由零件拼装而成,可以自由拆卸的某种机器。
人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不肯分割的,因为不可分离,才形成了人类这一种群的特殊性,而眼前的人,将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自由的拆卸,已经不可以被称之为人了吧。
大概只是,披着人类外表的,某种兵械,凡是机器都有其存在意义和运作目的,那么他存在的目的,也许是杀人和嗜血吧。
这般被悲哀的想法浸润自己的全身。
在那之前,萧若惊讶于自己的无法动弹?
看到万物的流逝,偏偏自己却无能为力,眼见着敌人拿出死亡的象征,她能做的竟然只有思考和注视。
为什么呢?
被拉长的瞬间。
这一方才已经知晓的答案涌入心中。
肉体的速度跟不上思维的速度么?所以只有思维随着时间加长,而肉体无法跟上么?
但同样身为人这个身体的一部分,思维的速度也受限于脑部神经回路的运转和传递,这同样是肉体的一部分,按理说她不可能看得到这一短短瞬间的那么多细节。
她凝聚视线,将目光投注于肉体等级远远超于时间的机体上,这个瞬间犹若一个世纪。
刹那间,有声音在耳边爆开。
视觉,听觉,触觉同时回归,方才那漫长的时间错觉一样从脑海中抹去,但事实清晰可见,钢鞭以暴虐的杀气,扭曲着朝他们挥去。
避不开……
就算避开了钢鞭本体,也避不开那钢鞭萦绕着的魂灵卡的光芒,对于他们来说是死神獠牙的反光。
再一次的,空间中蔓延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萧冰压着萧若扑下,耳朵猛地一个刺痛之后嗡嗡地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仿佛要将这个世界的生灵凌虐之死的攻击和杀意,悉数传达给那个不详的身影,萧若第一次听见了,那东西的哀嚎声。
因恐惧而变得尖锐,同时夹杂着扭曲的笑声。
像是因痛苦而战栗,而喜悦。
从萧若他们的后方,靠近了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嘴角挂着常见的轻蔑和不羁,微微浮起的笑意又勉强传达出这个人很温柔和善的感觉,他的嘴唇在动,但萧若除了那东西的叫声,什么都听不见。
“妹妹……没事么?”直到那个人走近,她才接收到了这个世界的声音。
枫斗扶起萧若和萧冰,视线凝聚的远方,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条扭曲的血迹,像贴着地面爬行的蛇。
“什么嘛,原来也会判断形势不利的嘛,看来不是低级的野兽啊。”这样的声音,如同在抱怨着今早要吃的早餐没有了一样的平常,令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枫斗这个人的可怕。
那些隐藏在笑意之下的冰冷和黑暗。
也许他从未隐藏,但她从未深究,因此也从未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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