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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油饼铺掌柜虽嗜赌,却也是个孝子,遵从母命以炸环饼为生,实不情愿,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夜里便去吃酒赌钱。

昨日又鬼混到深夜,今儿日上三竿才出来炸环饼。赶上生意火爆,原本该高兴才是,可买饼的人多了,他又嫌累想躲懒。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对站在墙角的一个小伙喊道:“小哑子,我家主人给你的,通共一百五十文!”小伙便跑过来,接过了那捧银钱。

油饼铺掌柜见那小伙一身破衣烂衫,像个孤苦无依的小乞丐,便起了歹意。

眼看小伙要走,他忙跑过去,捉住小伙的手,依计吵嚷起来。只待那小伙胆怯示弱,交出银钱。

没料小伙强硬,和他较起劲来,一时僵持不下,偏在这时又杀出个抱不平的聪明人,几下将他的谎话戳破。

一场好戏收场,众人哄笑而散。就在此时,黑甜突然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头戴襦巾,身穿月白的襕衫——竟是她朝思夜想的煜华公子!

黑甜忙追上去,怎奈市集人潮涌动,熙来攘往,很快就不见了那月白的颀长身影。看着煜华公子消失的方向,黑甜怅然若失。

秋云跑过去问她:“怎么好好的就跑了?”

黑甜回过神来,勉强笑笑说:“没什么,认错人了。”

秋云又想起刚才的一幕,余兴未竟,连珠炮一般问她:“妹妹是怎么知道那小哥哥是哑人?你事先又不认识他!又是怎么知道他被冤枉了?”

还未等黑甜回答,那个秋云口中的小哥哥,已然出现在她们面前。他朝黑甜深鞠一躬表示感谢,然后点点头,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一个人受了这么大的委曲,却不加辩解,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口而不能言,还能是别的原因吗?”黑甜颤声道。

她没对秋云说,就在小伙儿被胖子当众羞辱的时候,她偶然看到那小伙儿的眼睛,里面有很多的内容交织参杂:愤怒、憎恨、鄙夷、伤心、不甘……

有一些是她熟悉的,有一些黑暗的情绪,她不愿去感受,虽然明白它就在身边,像头野兽,咻咻地,准备随时向她发起进攻。

“虽然他生活窘迫,手头拮据,可并未因此变得消沉,变得邋遢起来,身上从头到脚一点儿也不脏,就连手指甲都刷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人,我猜想他一定不会有坏心眼,他的心也是极干净的。”

黑甜心想,他身上有一种光芒,令他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黑甜和她相识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世界。就算是满身破旧褴褛的衣衫,也无法将那光芒遮掩。

“有眼力!”秋云佩服道,“可是,你怎么能肯定那两碗清水,一碗定会飘油花,而另一碗没有?”

黑甜说:“我帮外婆炸过环饼作寒具,虽炸得不多,尚觉油烟甚大,手上身上都是油渍,更别提以此为营生。只要经过掌柜之手的银钱,自会沾上油渍。”

“可是,说不定小哥哥手里的银钱也沾有油渍呢?”秋云认真道,“我是说凑巧了。”

“哪有那么多‘凑巧’呢!”黑甜笑道,“有时候是需要冒一冒险的。就算输了也没什么。”

“我本就不起眼,又一无所有,可谓低入云泥,何惧踩踏,也无谓失去,不过就是多挨阿娘几顿打罢了。”

“只是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胆识,像是家里的谁呢?”秋云赞道。

黑甜淡淡一笑,说:“被逼无奈时,谁都会变得无所畏惧。”

一家人又聚拢起来,在圩市闲逛。逛到一家胭脂水粉店的时候,竟碰上了秀芝。

秀芝说,她一直在看戏,看完了,就一边独自逛着,一边找喜莲一干人,可巧就碰上了。

不觉到了午后,孩子们直嚷饿,喜莲便说她作东,请大家下馆子去。

一行人来到饮食店里,将平日垂涎已久的熟食点了个遍:炙腰子、水晶脍、脆筋巴子、签鹅鸭、生炒肺……又配了时蔬和蒸饭大快朵颐。

喜莲夹了几块炖得烂烂的牛肉放进黑甜碗里,说:“今儿黑甜可算露脸了,奖励几块好牛肉你吃!”

黄莺儿不以为然:“什么露脸,只怕得罪了人还不自知!你们看那油饼铺掌柜,一脸凶相,泼皮无赖,咱们根本惹他不起。万一被他惦记上,伺机报复,可怎么了得!”

又狠狠剜了黑甜一眼,冷冷扔下一句:“多管闲事!”

桂兰出来打圆场:“我看不会,那人虽无赖,倒也有厉害的老娘管着,再不然,清天白日,总还有一个‘理’字可讲!”

秋云也说:“那小哥哥多可怜,平白被人那样欺负,帮他说句话也是应该!”

秀芝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说:“我们黄家、宋家这么多哥儿,哪一个又是好惹的,还怕了他去!只管让他来,看不打断他的腿!”

就连宝儿也插上一句:“我和珍儿定会保护姐姐,不让她受歹人欺负。”

黑甜觉得心中一暖,将黄莺儿的冷言冷语抛在脑后,大口吃起饭来。折腾了这好半天,她真心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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