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横川回身看她一眼,对她传音入密:“第一个要求,你今晚跟在我身边不许有任何异议,直到灯会结束。”
见她一脸愤懑,伸手指她:“不违背道义,没伤害谁,且是你力所能及的,你想赖账?”
希夷这才收了与他反向的力,打了个手势让若言回去,若言只见她往远处走了,不知道为何突然让自己走,但只好照办。
“你松手,我跟着你,走不丢。”希夷想收回手,被他攥着手腕,道:“我才刚牵着,你就开始有异议了?”
希夷索性闭嘴了,虽不再挣脱,却满身的寒气,比之刚刚训斥礼部尚书,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黑眸中似酿着狂风暴雨,被他牵着也僵硬无比。
“唉,喻姑娘。”他此时换了一种叫法,这名字是当初蒋斌与她争执时听来的,毕竟当街叫她射卿还是希夷都不太对,“看个灯何必摆这么一副臭脸,别把旁人吓坏了。”
她冷笑一声,心底怒火中烧却不便发作,她不是真的不愿闻横川拉她看灯,只是不愿射卿与岐王看灯,他明知这意味着什么却还以恩情要挟她,不论是腌臜的算计还是一亲芳泽的风流,都令她愤怒得想要当街质问他。
长吸一口气,她收敛了怒气,只余冷淡,闻横川似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灯墙,问道:“猜猜?”
喻子衿不答,闻横川便牵她过去,不同于射卿常常抛头露面,岐王倒是少见的,毕竟希夷风头太盛,管的又多。闻横川伸手摘了个白兔的花灯,问道:“你真不挑?横竖都是吃亏了,不如止点损。”
喻子衿被他气笑了,抬头去看灯墙,什么龙凤荷花都有,却没喜欢的,唯一看得上眼的反倒是他手里的那盏,瞥了一眼,却没开口,随意取了一盏。
闻横川可是从头到尾都盯着她,那一眼自然逃不过他观察,他看了眼灯谜,道:“你猜猜看这盏灯谜底是什么?园中宫前俏人游,打二字词。”
她垂眸片刻,下意识去思索,是文书看多了抠字眼的职业病,淡淡道:“元宵。”
“聪明。”闻横川把灯给她,把她随意挑的荷花拿走了,而后又塞给她,道:“你问,答不出来我便不拿了。”
喻子衿瞥了眼,道:“一入江东处处春,打一字。”
半晌,闻横川摸着下巴。
再过半晌,他还在摸下巴,突然去问店家:“一入江东处处春是什么?”说着,放了一锭银子上去。
店家把玩笑话咽回去,何必跟钱过不去,道:“这一入江便是王,春属木,加之叠字处处,自然是琳。”
闻横川点头,回头道:“琳。”然后把灯拿走了。
看她似有些不屑,他道:“我只说要答,没说一定要自己猜,再说了,这谜分明不严谨。”
店家在边上补了一句:“就图一乐呵,客官也莫较真。”
喻子衿摇了摇头,拿着那花灯转身走了,闻横川自然立马跟上,他这一打岔喻子衿也没有作对到头的心思了,随意往路旁打量,她本以为今晚要看顾闻秩宇那里就把柳子墨交给顾清歌他们领着玩,谁知闻秩宇那里出了差错反而有了空闲,玩一玩倒也无所谓,可和柳子墨是玩,和若言也是玩,和闻横川玩,难免不自在。
路过个卖烛荷的摊子,闻横川拽住她衣袖,因她不乐意也没再牵着她,喻子衿回首见他站在烛荷摊子前,他道:“我们去放烛荷吧。”
他此时说话时,神情终于没了以往的玩世不恭,有些深沉,眼神幽邃,看着她却没什么希冀的神情,仅是简简单单的问她。
“这是何物?”她问道。
“江东上元有习俗,会在溪边放水灯,因江南有百里莲叶浦,茂陵一带会以荷叶制灯,名为烛荷。”闻横川捧着一盏,轻声道:“这是京城与西北,见不到的。”
“客官是江南人?”老板娘笑了,“外子喜荷花,家中中了不少,我出身江南,二十年未曾归乡,年年都会在这儿卖烛荷。”
喻子衿神色淡淡,捧了一盏,以此回答他,闻横川付了银子,两人各拿一盏,往金水桥去了。
她听闻过一些传闻,闻横川的母妃是江南人,她自己便是个念旧的人,这种事情,她是断做不出败坏人兴致的事的,金水桥边上就有台阶下去,放花灯的人在两岸堤旁也不少,偶有江南游子,或是图新鲜的年轻人,也买了烛荷来水边放。
闻横川从袖里掏了个引火的木签,借着花灯内的小烛点亮了烛荷,顺便把喻子衿手上那盏也点着了,然后灭了火,把烛荷放至水面,轻轻推出去,喻子衿有样学样也推了出去,闻横川铁手捞了一把江水,对她道:“你可以许愿。”
“你不许?”她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无谓。”他站起身来,“愿望是不能靠花灯实现的。”
喻子衿盯着逐渐漂远的烛荷,闭上了双眼,待她许完愿,站起来,闻横川已恢复如初,挑眉问道:“你信这种东西?”
“自然不信。”喻子衿提起衣摆免得沾了河堤湿泥,先上了台阶,闻横川紧随其后,笑道:“不信你还许?”
“有些时候,愿望总会因现实改变。”她看着满江的花灯,橘色灯火映在她的眸子里,却不能稍微温暖一点寒凉的眼,“总得有什么让自己不要忘了初心。”
“可谁又能初心不负?”闻横川问道。
“......”她沉默了一阵子,手按在腰上,看向圆月,道:“的确。”
她的初心,也早已斑驳不清。支持她改变一切的动机,到了如今看来,已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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