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关了灯，坐在沙发里，隐匿在黑暗里。透过窗户的光，恰好照到了遗照上。

男人浓眉大眼，微笑着，长的很有男人味。

“他死了。20年。”红姐笑，声音却很沧桑：“那个时候，我和他都是这栋房子的租户。”

我沉默的站着，听着红姐的故事。

“我们相遇，我们相爱，后来他惹上了人，他就死了。我就买了这栋房子。”

她似乎在黑暗中看着我：“他以为他死了，其实是我死了。你知道吗，我永远死在那个下午，再也没有活过来。”

我张了张嘴，内心很悲凉。虽然她叙述的很平静，但我感到了莫大的悲伤和绝望。

“我一直没有走出来。买了这栋房子以后，没有租给任何人。好不容易决定改变，结果遇见你。杭舟之，你跟他太像了。”

我突然想起红姐见我第一面，她走过来闻我，盯着我。

“我第一次看到你，我真被吓住了。”她轻笑：“那种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样子，和20年前的他如出一辙。”她顿了顿，说：“所以我不愿见你，我躲着你，避开你。没想到你还是惹上事儿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你说我也没有作恶，我就是爱上了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

“红姐——”

“别喊我！”

她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冲到我面前，揪着我的领子。双眼赤红，语气充满了愤怒与崩溃：“如果我20年前拦住了他，他就不会死……我……我们现在……”

她松了手，往后踉跄好几步，像是失了神，喃喃：“如果我们，如果我们到现在，你知道吗，我们会有一个美满的家，一个孩子，他说男孩儿女孩儿都好……他都喜欢……”

她跌坐在地上，垂着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旗袍：“他最喜欢，最喜欢我穿旗袍……我，我没有办法……”她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流着泪：“我，我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快疯了，就好像，他走的那一天，也是悄无声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天下午的事重现了……”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悲伤压的我喘不过气。

红姐爱的太深了。她没有爱上我，她只是从我身上看到了她爱人的影子。

她以为对我做些什么，就能弥补些20年的遗憾，哪怕她知道是假的，心里可能也会好受点。

我走过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

她愣了一秒，后号啕大哭，边哭边踢我，捶我，到最后一口咬上了我的肩。

“我恨你……我恨你！你凭什么丢下我！凭什么啊啊啊！！！”

我感受不到疼，只能在这昏暗的灯光里安慰她：“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一个家，是我让你失望了。”

如果照片上的男人会说话，他可能也会这样说。

爱而不得和爱后失去，真是感情的杀手锏。

人间酷刑。

良久，红姐不哭了，我松开她，看着她。

她一双眼睛很清澈的注视着我，缓慢的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如果我们有儿子，应该也是你这么大了，或者更小一点。”

她的手很凉，给我的感觉像一阵清风。

“好好活着。”她放下手，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你是一个好孩子，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我连忙点头微笑：“我知道红姐，我知道。”

她笑着摇头：“喊我红姨，我已经很老了。不适合再被叫姐了。”

“怎么会！”我冲她眨眼：“红姐最年轻，最好看。”

她笑着没说话，从地上站起身，我扶着她坐到沙发上。

“你得罪的人，姓白。”

“白？”我愣了一秒：“红姐，你怎么知道？”

红姐拿出烟斗深深吸了一口：“我在他手底下干过。啊，不对，准确的说，我是在他爹的手底下干过。”

我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莞崇市的地下场所都是他罩着的……

红姐磕了磕烟斗：“我在他爹手底下当过小姐，后来他们家族内部整改，也大改娱乐场所，我看我攒够了钱，就买了这栋房子，脱身了。”

她看着我，说：“我只是命好。遇到了白老爷子。他算是这道上手软的。老婆死了以后，他又娶了一个。那个女人带个孩子，和白老爷子的儿子十分不和。”

我恍然大悟。

“白老爷子年龄大了，就把权交到了他儿子手里。那可不是个善茬。”红姐摇头叹气：“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到底是为什么会惹上他，他捏死你跟捏死个蚂蚁一样简单。”

“我这不没死嘛。”我笑。

“你还笑得出来？”她震惊。

我耸耸肩：“听天由命呗，人家有权有势，我这平民老百姓，怕得要死也没用啊。”

红姐沉默了会儿，说：“我知道的也都是老消息了。你惹上的这个人，叫白贯伸。他挺有名的，下手狠，得罪过他的几乎不留活口。”

烟斗指向遗照：“他就是例子。”

这我是真没想到，转头惊讶的对上红姐的眼神。

“所以他昨天放你出来代表没杀你的意思，但我想不通。你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这样呢？”红姐喃喃。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杭舟之，你答应他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