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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南宫棣冒出这样一句话,他整个人都冷透了,掀开被子,不着鞋履,赤着脚缓慢又坚定地站直在箐蓁身前。

他比箐蓁要高,站起身来看着她需微微低头,他掷地有声,一字一顿,“骠骑大将军之女、箐蓁郡主、卫将军……你说得真对,你真是了不起。是——我南宫棣生在南侗就是一个错误,错到父王每次见到我这张脸就摇头!错到任由王兄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错到我姓南宫却不配活在南侗!”

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他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所以呢,你要做什么?你可怜我,同情我,怜悯我?要展现你箐蓁郡主的恻隐哀怜?要做我的救世主?还是要做我的观世音菩萨?让我只能待在你的卫将军府,来满足你心里那点儿肮脏龌龊的想法?”

“肮脏龌龊”四个字。

听得箐蓁面色发青。

“你以为不杀我,我便会感谢你?你以为高高在上施舍小恩小惠,我便会同你养的禁脔一般?做梦!!”

“你看上了我什么?”南宫棣没有面红耳赤,他说得极冷,冷到话尖打颤,“——不就是这张脸吗?”

“这张脸?呵,这张脸!你不是就是要这张脸吗!?好,好——我给你!”他从宽袖中拿出那把箐蓁见过一次的鎏月金刀,那是他身为南侗皇族的证明,可这时他却把金刀放在自己脸上:“这样你就可以放过我了吧?兵败我认,我不求生,只求死——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南宫棣!你疯了!?——”

箐蓁的惊喝并不能阻止爆发的南宫棣握紧那把金刀往自己脸上划上去,削铁如泥的宝刀碰上软嫩的皮肤就好像是石头砸向水流……

“哗——”

血色迷眼,从脸颊盛开了一朵盛世红莲。

箐蓁一愣的功夫,南宫棣就从眼角到下巴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深度之可怖,几近可见白骨。

他疯狂的样子,像是想活活把自己的脸给剜出来。

“你真的疯了!?”箐蓁怒吼,赤着眼去抢刀,空着手就死劲握住刀柄,不再让它落下一寸下来。

“南宫棣!本郡主今日就把话给你说清楚了!我沈竹真不仅看中了你这张脸,还看中了你这双眼睛、这头头发、这双手、这双脚!?有种你都给我啊,先毁容,再挖出双眼!剁了手剁脚!都给我!扒皮抽骨,你敢吗!?”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狠,箐蓁充红着眼继续说:“你要有骨气、做男人?谁不让你做男人了?我做什么了,是不是我沈竹真对你说一句话就是在诋毁你,看你一眼就是在侮辱你?”

“南宫棣,挥刀自残算是哪门子的英雄好汉?死还不容易?我告诉你——活着最不容易,懦夫才一门心思求死!”

两人都失控了。

两个人都红着眼睛。

空气变得焦灼。

箐蓁看着南宫棣神情恍惚,痛的眼眸都变了色,缓了口气,“我说过我待你是真心的,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你出来,我背着地下的沈家军兄弟让你活着……即使这样,也不若让你下召狱,做一个监下囚吗?”

“……”南宫棣抿紧着唇线,一言不发,手上似有松动。

“南宫棣,你是领军之帅,但你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该尽的责任,你尽了。南侗这么对你,你同样赴汤蹈火,该还的你都还了……你谁也不欠。”箐蓁不忍见他黯然神伤的模样,柔声道,“我不要你做大誉人,也不想你做南侗人,你就做你自己,为自己而活,不是最好不过吗?”

“谁也不欠?……”南宫棣灵魂出窍般望着箐蓁开始淌血的手。

箐蓁忽又气不打一出来,怨他作茧自缚:“兵败是你的错吗?赢了你就能过得更好吗?你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的将士们,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景町?呵——他日日在你饭食中投毒,你带他打了多少年战,他就投了多少年毒!够意思吧?仗义忠心吧!是兄弟吧!?”

一想到召狱中,景町在严刑拷打下扭曲着脸承认,说这是他临出征时无奈受命于三皇子殿下,他无力抵抗,他也不想害九殿下。

可笑,实在可笑,箐蓁的怒意之大就好像是有人朝她的脸打。

这几年,南宫棣是怎么对景町的?曾经他被箐蓁俘获,南宫棣是怎么救他出来的?箐蓁尚且记得南宫棣杀红眼、一身血的模样,能这样对待下属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一位好统帅,景町倒是转头便恩将仇报。

“怎么可能……不可能……”南宫棣魂不守舍地后退半步,脸上遍布震惊。

他半边脸浸满了鲜血,浑身煞气如同罗刹,口中呐呐,三魂七魄不知还剩几魂几魄,明澈的琉璃眸子里风起云涌着凄厉。

既然说出了口,箐蓁不打算再圆回去。不来一剂猛药,南宫棣永远也看不清局势。

“仙姚诊出的,‘百虫僵’知道吧。你就不疑心为何自己眼底常见青气,为何胸前白泽纹身泛起紫光,为何偶尔内力突然紊乱?不相信你可以再问仙姚,她从不在医术上骗人。”箐蓁道,“至于景町,是我气不过亲自下狱问的,你若是还不信,我可以带你亲眼去见他。”

“百……百虫僵……”南宫棣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毒。

“五年。”箐蓁看着南宫棣脸上触目惊心的红,不堪忍受地闭了眼,旁人再如何受伤她也不屑一顾,为何南宫棣身上的伤好像是伤在她自己身上那样痛?

“距离毒发,还有五年……你懂么?”

“……”

南宫棣先是怔住,像在分辨箐蓁所言的真假,而后沉重地松开那把金刀,沉重得好似在放开一段牵扯已久的不堪过往。

他大笑起来,笑声凄苦,闻之惊心。

他一直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喘不过气来,到最后,以袖捂口,猛咳不止,似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箐蓁拧着眉上前扶他,这才看到他咳了满袖子的血,脑里“轰”一下一片空白。

她以为南宫棣会推开她,但是他没有。

南宫棣攒紧箐蓁,嘴角边流下灵蛇一样的血流,他咬着银牙开口:“我……我要见景町!……”

余音未落,就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箐蓁他倒下之时堪堪把他接住,搂在怀里注视着南宫棣血迹斑斑的脸,如鲠在喉。

两个人皆跪倒在地,面面相觑,却只有一人清醒。

理智渐渐回笼之时,箐蓁听到自己喑哑着嗓子吼——

“来人……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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