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疆自是知疾宸帝此人的,生性多疑,权力至上。若不做出一副可怜蠢笨模样,疾宸帝又怎能心软。
慕容月一心想要救慕容叹,未曾多想,又补道:“白大人,难不成,还是王上自己给自己下毒?王上雨露均沾,每日与王上用膳的妃子们总不能都是同一人吧,而谁人不知白大人你与王上日日同进晚膳!”
小贩又在旁施力道:“禀...禀王上,此蛊前期无人能察觉...待发作之时,便会头痛欲裂...幸而取出的及时,王上龙体还可康复...”
若白无疆若找不到第二种说辞,那这下毒弑君的罪名便是坐实了。纵使疾宸帝再宠爱谁,也不会胜过这主宰一方的滔天权势。
白无疆不禁生疑,自己下的这蛊只会慢慢啃噬人的五脏六腑至最后腹空人亡,如今定是已啃噬了不少,但断然是不会有头疼之感的。这殿上少年,究竟意欲何为...
疾宸帝此时怒意涌上了眉间,见白无疆竟无言以对,一挥袖将身边瓷器通通打碎在地,吓得众人叩首不起。
疾宸帝又咬牙道:“收押。”
只见白无疆站在寝殿中央,不跪不求,缓缓在殿上摘下高帽,散下一头三千白发,模样极为妖冶,却一反平日里那阴柔做作之态。
方才还一副无辜之态,此刻白无疆的凤眼清冷到了极致,似是大劫压于顶却已看的透彻。
白无疆只沉沉道:“我白无疆,忠于北骧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何罪之有!你为稳强权滥杀手足,北骧王府满门何辜!灭魂蛊必定早就啃噬了你的五脏六腑,康复?做你的梦去吧!”
白无疆言罢疾宸帝已经是怒不可遏,脸上暴起了条条青筋,不顾才祛了蛊毒身体尚未恢复,振起身拔出榻前那铁剑,斥道:“乱臣贼子!”
疾宸帝冰冷无情的三尺青锋直指白无疆鼻尖。
白无疆见他此状不惧反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杀我?怎么,心虚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疾宸帝终是忍住,将剑一把收回,转身让禁卫将其带走,择日问斩。白无疆被强拖出殿,笑声凄厉贯耳...
疾宸帝独坐在龙榻前,揉着那面色凝重下的眉心...
盛宠不衰的大内一瞬间便从一人之上跌入谷底,却又那般毫不在乎,慕容月见他对先主这般忠心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而又想起白无疆似乎认得他?
慕容月见疾宸帝怒气正上,又上前施了昆仑清心诀。
半晌慕容月禀道:“王上,如今恶疾已祛,草民前来还为一人。此人前身乃身居相位的慕容大人。”
疾宸帝怒气稍平,而于慕容叹一事定是君无戏言的,回他道:“你如何证明慕容叹无谋逆之心,寡人见你年幼,不知这朝堂深浅。”
慕容月心想这老儿真不好对付,便又应到:“慕容家历来忠心为王庭,族中无人不知慕容大人是一心事主。白无疆故意三番两次在您面前针对于他,才会导致慕容大人被发落狱中。也非草民在此居功自傲,实则,从今日便可看出谁才是为您尽忠的。若非我族人探狱时慕容叹大人提供之前搜集的线索,我们也无法顺藤摸瓜了解到白无疆行踪。想来慕容叹大人对白无疆早就有所察觉,不过还没有来得及证明便被白无疆迫害入狱。”
当年,白无疆从北骧王府千里奔波逃至屠尤,进宫为奴。他是知北骧王遗子还活着,而慕容叹偏不交出这遗子,那他便坐定了这牢狱之灾。
虽因白无疆当年盛宠一时三言两语便将慕容叹诬告入狱,但疾宸帝早已忌惮慕容叹的势力与慕容家的摄神术,从始至终,不过是利用罢了。而慕容叹与北骧王府颇有交集,关系极近,要让疾宸帝将人放出天牢,在朝为官已无可能。即使如今是白无疆亲口辩说当初乃是诬告,疾宸帝也是不愿将慕容叹释放的。慕容叹与王府的渊源乃是不争事实。
慕容月此时又说道:“王上。我虽一介草莽,可我自小从未见过什么遗子,否则您也不会容慕容家到今日了。如今草民解了王上身边这一隐患,不敢奢求荣华富贵,只求王上开开恩吧,将二公子释放出狱,回族中休养,从此定不问天下事。”
言罢,慕容月跪在疾宸帝面前,突然眼眸一转,眸中瞬时昙色如火!
慕容家中能不惧紫垣龙气,在紫垣王宫施术之人,只有二十年前天资过人的慕容清雪,也就是慕容月的生母。相传慕容清雪两只异瞳皆大不同,左眼如珀,右眼如翡,眼眸中呈一玲珑海棠花印,隔百步便能控制人的神经,杀人于无形...
而慕容月之前连慕容家最基础的运转心法都无法使出,此术名叫如意诀,也是昨夜慕容妙临时提点,自昆仑一劫经脉重生后,竟能在这紫垣王宫施术了?
慕容月自己也有些惊愕,发了不少力才见疾宸帝一定,言道:“寡人见你一片赤诚,又解了寡人恶疾的份上。且答应你吧。”
这老儿,竟真应了放二公子出狱?
虽有如意诀相助,慕容月不禁感慨,当年让慕容叹落狱只差一个名头,所谓帝王无真情,伴君如伴虎...
——紫垣天牢——
狱卒将慕容月领进了这高深又幽暗的天牢之中,慕容月身披及地的黑色大氅,一路灯火灰暗,十分寂静。
不知走过了多少死气沉沉的监牢,终于在一处停下。慕容月看着靠在墙边的慕容叹,一身白色囚衣,蓬头垢面,一身血渍...慕容叹手脚上沉重的枷锁早已磨破了他的皮肉...让人难以相信这便是当年风华正盛的国士慕容叹...
慕容月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二公子,不禁热泪盈眶,前去将他扶住说道:“二公子,二公子?我是阿月...”
只见这人浑浑噩噩的睁开双眼,露出了一双粉珀...
慕容妙等人将慕容叹带回了天宫栈中休养,自回来后慕容叹身上的旧疾便复发了,不时高烧。慕容妙便日日守在他身旁,凡事亲力亲为。
几日后听闻慕容叹已经苏醒稍好,慕容月闻之来到慕容叹房门前,慕容妙示意让守门人放他进去。
笑语已逝,山河无恙,慕容叹十五年间受尽欺辱,不见天日,有的东西却仍是想不开的...
只见榻上之人虽显沧桑,却有种重焕之感,有礼笑道:“阿月,此番多亏有你。”
慕容月说道:“二公子是良士,当年若不是为救我也不会遭人陷害,我自当是义不容辞。”
慕容月倒是一眼看出慕容妙待慕容叹的情义,虽不知是哪种,不过甘为他冒着被人识破的风险回到慕容家,策划这一切定是情深义重,倒是没想到这慕容妙也有待人不用处处心机的时候。
慕容叹见楼阁中的四处陈设依然如初,沉默不语,似是在回味这数年里尔虞我诈之事。他年纪轻轻时就已堪称无双国士,可惜没让北骧王坐上王位,有负师父遗言。
慕容妙笑脸盈盈,一改素日里的媚俗之气,倒显得有几分真挚。
他晃眼一看身边的人,慕容妙,还有他…
慕容叹倒不像是在深牢中待了十五载的人,感觉心境尚佳,说道:“妙儿,此番也辛苦你了。”
慕容妙伶俐说道:“公子言重,这是阿月,他便是清雪的儿子。不过嘛,我们是靠智取,而非劫人,公子大可宽心。”
慕容叹道:“妙儿,你先退下,我有话要同他说。”
慕容妙似是懂其中深意,并未纠缠,退出房门将门掩上。慕容月倒是第一次见这杀人不眨眼的女刺客对一人如此俯首帖耳。
只见慕容叹让慕容月到榻前来,慕容叹见他身侧的朝露非凡品,再观他眼中那深浅恰好的昙印,便知慕容月如今已有一番自己的风骨。
慕容叹笑道:“姐姐的儿子果然同她一般聪颖。”
慕容月问道:“二公子还记得我?”
慕容叹微微一笑,没有了当初在朝堂的那股庄重之气,倒似邻家大哥一般,淡淡说道:“你母亲与我情同姐弟,自然记得她的儿子,否则怎会将你带回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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