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人在私底下传言,若是一族同时娶到司徒府的两位嫡亲小姐,那才是天大的福气。当然,以两位千金的年纪来说,现在谈婚论嫁为时尚早,但也不排除有合适年龄的亲眷,想趁着年幼早早定下亲事,以防被旁人捷足先登。
只是,原本应该张扬其事,摆足派头的司徒府,在两位千金满月礼后便不再引客相见。似乎不想让两位千金过早的在众人面前显露,但这并不能阻碍两位双生嫡女的样貌和个性流传到府外。
两位嫡女,长女乐瑶,次女云槿,均是模样俊俏,天生丽质。特别是次女,天生爱笑,活泼爽朗,为人亲厚,更胜一筹。
在达官显贵的后院亲眷中,众人都盼望能早些看到只存在传言之中的两位小千金。
即使司徒府行事低调,每次发去的赏花或是诗会的请帖都被退了回来,但相聚在一起的其他贵眷,也少不得要提上几句司徒府的两位千金。就在她们都以为自己无缘相见的时候,从永定侯府传出一个消息,引得满座皆惊。
两位从不露面的司徒府千金,将在后日,赴永定侯府的赏花宴。
这消息一出来,府里有和两位千金差不多年纪儿子的亲眷就坐不住了。纷纷到处寻人打听此消息的真假,待确定后,又是找人拉关系又是送重礼,只盼着自己也能带着儿子走一趟永定侯府。万一和两位小千金中的一位对上眼,这天大的福气不就落进了自己府里?
只是这永定侯的赏花宴,确实有些不太好去。不是因为身份不够高,而是因为那新袭爵的侯爷脾气大。他若是没请你,任你千求万求都不给进,但他若是请了你,你想推脱都推不掉。
简单来说,就是你想和侯府为敌还是为友,自己掂量着办。
这永定侯的称号,已经袭了三世,最早得到封号的那位老侯爷早已驾鹤西去,由他儿子承了爵,也就是现在的老侯爷,年约六十,因上过几次战场,身子骨还算硬朗。现在的永定侯三十余岁,是老侯爷的嫡长子,袭爵不过三年,但在朝堂却已经占有一席之地。
按理说,新皇帝最忌讳佣兵持重的武将,像司徒府这样出过大将军的将军府都被极力打压,若不是有司徒旭考取状元,走上文官之路,只怕现在早已没落。但同样是手握兵权,永定侯府却能得到新皇帝眷顾。
至于这里面的原因——曾有人偷偷说,新袭爵的侯爷原来在新皇帝身边当过几年伴读,两人感情深厚。至于真假,就无从得证了。侯爷不会承认,老侯爷不会多言,至于新皇帝,除非活腻了,谁敢去问?
反正这才袭爵三年的侯爷在新皇帝面前,从未受过一个黑脸,也未得到一声斥责。只有傻子才会和永定侯府对着干。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屡屡退回多家请帖的司徒府,在接到永定侯名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这才传出两位小姐将赴宴的消息。
于乐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如临大敌的庄妈妈和盈袖一起,合力打扮得娇艳夺目。
一切衣着梳妆都与之前在府里大大不同,就好像那听都没听过的永定侯府是会吃人的洪水猛兽,需得万分小心。
被勒令不准乱动的于乐瑶梗着脖子,坐在妆花镜前。
镜中的小人儿眉峰微蹙,似远黛青山,粉面桃腮,如三月桃李。朱唇皓齿,唇角不笑自翘,直挺高鼻上,一双黝黑杏眸左右溜转,灵动中更显几分聪慧伶俐。
她身上穿着一件浅珊瑚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浣花锦衫,身下衬着一条胭脂色绣暗花细丝褶缎裙,脚上是一双月白绣榴花锦缎鞋。颜色明艳清亮,又不会太过华丽沉重,非常适合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
庄妈妈灵活的手指在于乐瑶头上摆弄,不一会儿,就梳起两团花顶型丱发,卷的圆圆的两髻末端插着绽开的金海棠钗固定,额前的散发和鬓边的垂发分在两侧。庄妈妈举着一只顶端极细的描笔,在她眉心正中处画上三瓣浅红桃花钿,越发衬得人机灵活泼。
望着镜中模样俊俏得简直能萌死人的自己,于乐瑶不禁惊叹庄妈妈有一双巧手。虽然这具身子长得不差,但庄妈妈的一双手确实能化腐朽为神奇。
“好了。小姐,你要记得,今儿去的地方是永定侯府。永定侯袭了三世,现在的永定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就是咱大老爷也要让他三分。”庄妈妈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可一定要听大夫人的话,切莫在侯府中乱跑。妈妈最担心的就是你,平日在咱们府里,你就是掀起天大的浪,还有太夫人和大老爷坐镇。可到了外面,处处都是耍心机藏陷阱的地方。”
“小姐你只记着妈妈的话,凭他府里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的没见过的东西,你只笑笑就罢,莫多问也莫去动它。什么好东西是咱们府里没有的?即是没有,小姐要是看中了,只管回来和妈妈说,妈妈给你弄来。只一句话,去了侯府,小姐要少看少言,多听多留心。别的小姐不吃的,你也别碰,别的小姐不问的,你就不说,别的小姐不去的地方,你也别去。”
于乐瑶点点头,表示知道。
庄妈妈似乎还不放心,又说:“妈妈知道小姐已经长大了,懂道理了。但有些话,妈妈还得再和你叨念叨念。你是司徒府的嫡长女,这是荣耀,更是身份,是独一无二的象征,即使四小姐和小姐一样是大夫人所生,但她到底是次女,论资排辈,你是姐姐,是长女。这一出去,你就是整个司徒府的脸面。”
“是,乐瑶受教。”于乐瑶正了脸色,挺直背脊,端正坐好,她知道庄妈妈这是在教导她,一个正真嫡长女该有的气势和魄力,正是她欠缺的。
望着她努力坐好的样子,庄妈妈很欣慰。
穿了一身新百褶裙,簪戴两只珠花钗的盈袖,取来一副八宝翡翠璎珞项圈为于乐瑶带上,庄妈妈将她们两人送到了院门口,等着司徒府的轿夫来接。
府内的轿撵其实就是轿椅,与府外的软轿不同,顶上和四周都没有遮盖,可以任意观看风景,而且只有一前一后两位轿夫来抬。轿撵平常并不轻易用上,只有在司徒府各位夫人或小姐赴宴穿着华丽时,未免弄乱衣衫,才会坐轿椅抬出府门。在府外再换软轿。
于乐瑶坐上轿椅,盈袖随侍一旁,一路颠颠簸簸被送出了府门。
下了轿椅,高壮的府门外已经停候了四副软轿。软轿装饰精巧,红缎作帏,辅以垂缨,更显端庄华贵。轿夫都在离轿子五十米开外的地方等着,未免冲撞,并不上前。
头一副是大夫人,也就是她那还未见过面的母亲许莫柔的轿撵,窗内人影微晃。第二副空着,第三副上也已经坐了人,于乐瑶张望的时候,云槿的大丫鬟怀蕊正好挑帘而出,看见于乐瑶站在轿外猛愣了一下,随后忙下轿行礼。第四副同样空着。
“母亲和云槿已经上轿了?还有谁要同去?”她还没傻到以为最后一副才是自己的轿撵。
“是。还有二小姐,夫人让她同去。”怀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于乐瑶的衣着打扮,口中答道。
“嗯。你这是要去哪?”
还在打量于乐瑶衣衫的怀蕊面色一僵,眼神往旁处闪了闪,道:“是小姐,四小姐有一物忘了拿,让奴婢去取来。”
“那你快些去吧,别让母亲久等。”
“是。”怀蕊说着又福了一礼,才慌忙进了府门,往槿桐院去了。只是临进府门前,又回过头望了于乐瑶一眼。
于乐瑶被看得莫名其妙,难道她这身衣服有什么不对?忙回过身问盈袖:“我哪里不对?衣服脏了?”
“没有。”盈袖也看出怀蕊眼中的惊诧,只是没来得及问清楚,将于乐瑶好好打量了番,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
于乐瑶挑挑眉。这么说,就是怀蕊或者云槿有问题了。
“算了,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先去和母亲请安再上轿等吧。”
于乐瑶踱着碎步子,走向最前的一个轿撵,在轿外福身道:“母亲,瑶儿给母亲请安。”
轿帘不动,自从里面传来一个不怒自威,音色稳健的女音,低念了声佛号:“礼不急在一时,这外面日头大,你身子才刚好,晒不得。去轿上歇着吧。”
“是。”于乐瑶再次福身,向第二副空着的轿撵走去。盈袖挑开轿帘,让于乐瑶坐进去,正要同跟着进去,却被于乐瑶拦了一拦。
“你身上可有荷包帕巾一类的东西?”“有——”以为是于乐瑶要用,盈袖从身上取出一条干净的白帕子。
于乐瑶摆了摆手,道:“你去后面的轿子,请个礼,仔细瞧瞧她的衣着打扮。该受惊的时候,还是要受惊一下。”
盈袖恍然,点头应了,朝云槿的轿子走去。
没一会儿,盈袖回来,进了轿撵,放下红缎缨帘,才小声说:“奴婢请四小姐看看帕子上的刺绣可喜欢,她挑开了帘子,奴婢和怀蕊一样,瞪着眼呆看了好一会儿,我借口小姐有事,就匆匆回来了。小姐猜得没错,四小姐的衣着打扮和你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想用一模一样的双生姐妹来吸引众人的注意?
“看到你惊疑难定的模样,她可高兴着吧。”
“是。”盈袖也察觉出,四小姐的笑容,有时候并不能总让人感到欢愉。
“就是不知道她要怀蕊回去拿什么了。”于乐瑶靠着轿壁笑。看来这永定侯府的赏花宴,一定大有文章!就是不知是出什么戏。
正说着话,脸颊微红的司徒贞也带着丫鬟从府内出来了。同于乐瑶一样,先去向大夫人请了安,路过她和云槿软轿时,隔着帘子说了两句客套的话,就上了最后一副轿子。
待要起轿时,怀蕊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于乐瑶挑帘看了看,她手中攥着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没有看清。见轿夫过来,于乐瑶才放下轿帘。
每个软轿各有四名轿夫,走的都不快,所以一路上并不怎么颠簸。
约莫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悠悠停下。
落轿后,先出轿的是各自丫鬟,侯府门口也有几名候着的丫鬟,忙上前帮着打起帘子,夫人小姐才下轿。于乐瑶出来的时候,许莫柔已经站在外面同一位圆脸衣着端庄的妇人在说话。
之前听许莫柔念佛号,于乐瑶还以为她的衣着会比价素雅,哪知道,现在一看,竟是十分华丽。都是些于乐瑶叫不出名字的花式绸缎,但看样子就知十分名贵难得。穿在许莫柔身上,华丽大气,自有一番将军府的气度。于乐瑶不自觉地将腰板挺得更直了。
眼角瞥到下轿的云槿,果然同自己一样的装束,连脖子上的璎珞圈都如出一辙。出了轿子,脸上就是一副甜丝丝的笑意。于乐瑶注意到两人间唯一的差别在花钿上,云槿脸上的花钿不是描在眉心,而是以右眼脸那颗红痣为花心,勾勒了一片完整盛开的花瓣。
最后下轿的司徒贞看到两人的衣衫一模一样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样情景。
与乐瑶云槿注重轻快活泼不同,司徒贞衣装清丽。
翡翠色刻丝如意云纹缎裳,月牙白百蝶穿花云缎裙,脚上是一双水绿绣花锦鞋。头上没有散发,梳成一个单髻,插着一只翠绿色的蝴蝶簪,再没有过多的装饰。司徒贞这番搭配,在这样的初夏时节,反而更显清爽。
那圆脸妇人扭脸将几位小姐打量,最后将目光定在衣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两个俊俏小人身上,笑着同许莫柔说:“这就是你的两个宝贝?哎呀,可别怪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瞧,原来竟是这般可人模样!若我们府里能有这样模样的小姐,我们也守着不让人多看一眼,怕给人偷了去呢。来,快过来我细瞧瞧。”
许莫柔轻笑一声,道:“你这明着说好话,背里可在念我小心眼?哪里是我藏着掖着不让瞧,你别看她们模样乖巧听话得很,在府里可是不得了的小皮猴。给你们看了,凭白又来笑话我。”说着朝乐瑶和云槿抬了抬手,“这是永定侯老夫人,快过来请礼。”
乐瑶和云槿快走两步,请礼福身:“老夫人好。”
“哎哎,好孩子,快起来吧。”永定侯老夫人李氏是老侯爷续弦来的妻子,所以模样还算年轻,但位份就高了,“我就是没你这个福气,这么多年,也没得动静。”说着眼角就红了些。旁人都知道永定侯发妻病逝后,续弦的李氏几年都未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也是李氏的一个心结。
“我说不来,你偏在信里左求右求,我心一软,来了,又勾着你伤心。你要真敢流下几滴什么水啊泪的,我立刻就领着她们回去,再不来你们侯府了。”许莫柔作势要走,李氏忙收了眼泪,拉住她。
“我的祖宗,你就快进去吧。看不让看,还不能让人说两句羡慕话?就你脾气这般大,吃斋念佛都镇不住你的嘴!”
许莫柔低念佛号,道:“我心里诚着呢,佛祖自然知道。”
“好好好,我是说不过你。不过,今儿可有人说得过你。”李氏戏虐笑道:“荣王妃今儿也来了,你可小心着她罢。”
许莫柔眯了眯眼,哦了一声,问道:“我看你这赏花宴,怎么有几分鸿门宴的意思?干脆你告诉我,还有谁在里面。”
李氏笑道:“我的姑奶奶,若真是鸿门宴,我敢请你?我还怕你拆了我们侯府呢!你宽心吧,只要见了荣王妃你少说两句,万事就足了。至于里面都有谁,你且进去就知道了。”李氏说着将许莫柔往门内推了推。
许莫柔斜睨她一眼:“她是个炮筒子,我又是个火星子,你请了我们俩,就该知道会是什么样。”说着半推半进了侯府的大门。于乐瑶三人和各自丫鬟依次跟上。
于乐瑶虽然是第一次见许莫柔,但她总觉得,这个大夫人,似乎并不像司徒府传言里那般无用或是不理闲事。就光凭她说的这几句话,于乐瑶就看出她是一个不服输,不低头的人。那她为何会纵容赵素心在府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甚至欺负她女儿呢?是觉得赵素心根本没资格同她斗,还是,有别的原因?
于乐瑶看着身前许莫柔优雅华丽的背影,一脑袋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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