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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男子佝偻着背,抱着一捆稻草,正低头扎着笤帚,他身边是一大筐鸡毛。男子生得鸠形鹄面,时不时咳嗽几声,呼吸同拉破风箱一样,像是抱恙已久,沉疴难愈。

这人病得很重,扎起笤帚来却十分熟练。他做的笤帚整齐笔挺,结实耐用。只是他得了痨病,周围的人唯恐沾着瘟神,都远远地避开,并不怎么光顾他的生意。

眼看一个上午过去了,那人面前的破木盒里只有寥寥几个铜板。木盒边上,却堆着几件给儿子新做的玩具,一枚竹蜻蜓,还有几把鲁班锁。

魏殳心下涩然。温笤货晶亮的双眼满怀希冀地望着他,可他魏殳既已是无用之人,自然不配再读这些有用之书。

这些书,他早已没有了。

温笤货见魏殳不答,以为这“秀才老爷家的公子”看不上自己,只好失望地将那本破破烂烂的《千字文》卷在怀里。

他很懂事地挠挠头,讪讪笑道:“哥哥先忙,我……我走啦。我还得帮爹爹看顾着生意。”

“等一下——这书你都学会了么?”

温笤货有些羞赧,讷讷地摇头。

魏殳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钱袋解下,递给他。虽然杯水车薪,可总也聊胜于无:

“找个好先生吧。我不能教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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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鼎泰号的大东家姓安,在政商两道有着响当当的名号,是个拥有数不尽传奇故事的神秘人物。

鼎泰号的钱庄与商铺开遍大江南北,临沂安氏称得上富可敌国。

不过鲜为人知的是,这鼎泰号神秘莫测的大东家却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便是安广厦的嫡亲姐姐,安月明。

安氏并重儒商两道,世代男子从仕,女子则经商。安月明如今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在政客与商人间混得如鱼得水,靠的自然不只是她的花容玉貌,更多的则是雷霆手段——

身居高位的漂亮女人,往往都很不好惹。她们长袖善舞,心思玲珑,也更懂得利用女性的身份,与美貌的优势。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鼎泰号大东家如今坐在临江分号顶楼的雅室里,几名眉清目秀的男仆正围着她。一名低眉顺眼地打着香扇,一名恭恭敬敬地为她捶背,一名则端坐沏茶。

安月明身为鼎泰号的大东家,向来心傲气高,从不认为女子合该屈从于男人。故而她府中没有一位侍女,端茶送水、听候侍应的,全是面貌俊雅的年轻男子。

一名侍者为东家和客人沏上新泡的白牡丹。

茶香清淡,此时坐在安月明对面的客人,正是温有道的老管家,温苏斋。

这位管家先生跟了温有道许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忠心耿耿,可谓平章大人的心腹了。

温苏斋第一眼瞧上去老实忠厚,一团和气。可当他微笑不语,把那四只掐丝珐琅的香盒排在安月明面前的时候,倒颇有些笑面狐的深不可测。

安月明本懒散地倚在软垫上,见了这四只景泰蓝的小盒,不由肃容起身。

鼎泰号的大东家显然听说过这行香雅集上大名鼎鼎的贵霜国宝。她觉得有些意思,当即秀眉一挑,挥手让那些侍童退下。

春风拂动雅间的纱帘,安月明将其中一只匣子打开。香盒内盛着的,是一段寸许长的、平平无奇的枯木。

安月明从怀中取出一片素色绸绢,将那枯枝拈起。

枯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香气,和传闻中所谓的“千年神木”与“刹那风流”似乎相差很远。

温苏斋微笑道:“大东家,需要在下一验真伪么?”

安月明漂亮的眼眸一转,轻笑一声,很信任地将枯木放回香盒:

“不必劳烦。当朝宰执的名声,总不至于败坏在我小小的鼎泰号。”她将匣子盖上,“平章大人这是要与我鼎泰号做……优昙婆罗的生意?”

“正是。”

安月明呷一口茶,意味不明地笑了:“可此次行香雅集,平章大人只邀请了我的弟弟,似乎对我这个女流之辈很瞧不上眼。如今既然有求于我,我倒也想看看……您的诚意。”

温苏斋早有准备。自家老爷前几日与安广厦洽谈,其一便是为了得到安氏的家主令。这家主令不是寻常木牌,而是一枚饰以云螭纹样、带着浅绯沁色的玉玦。

他将那枚玉玦排在桌上。

见家主令如晤安氏家主,这是安家的人从小便明白的道理。

安月明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平章大人好手腕。我听说广厦此番来临江,是为了寻一位故人。想必平章大人已让舍弟满意了。”

温苏斋其实对这所谓的“故人”并不知情,却依旧不动声色,笑眯眯地点头,算是变相承认了。

安月明纤长的手指在黄花梨矮几上随意敲了几声,慵懒地靠回软垫上:

“虽说家主令在前,我安月明不得不低头。只是世人皆知,这优昙婆罗向来是皇室秘宝,我这小小的鼎泰号,可没这个胆子与官家一争高下。”

温苏斋笑答:“大东家不必多虑,这些……我家老爷自有考量。”

安月明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先生是说……这些都是官家的意思?”

温苏斋不正面作答,替二人满上茶水:“若鼎泰号此次与温府合作愉快,改日我家老爷定当亲自登门答谢东家。”

安月明抚着那枚家主令,若有所思地笑道:“哦?听您这么说,平章大人倒还有更大的生意在后头?”

温苏斋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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