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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鹭离森_KUN

(32)

凉风疏疏,云淡月朗,泡一壶陈年普洱,盯着茶杯中透明的液体,随着舞动地茶叶转而殷红。悠然回荡在空气里的茶香,肆意的萦绕着鼻尖,轻柔的用手指掐起茶杯,香气更盛,茶水的温度透过陶土烧制的茶杯熨烫着手指,张日山浅尝了一下,茶水在掠过舌尖,充盈着口腔,进入喉头,温暖在身体里四溢开来。“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喝茶,老头你的睡眠质量不错啊。”黎簇身披一件灰色的棉袍走到门边靠着,盯着张日山坐的笔直的腰板戏谑道。张日山顿了一下,将茶杯里的茶水一下子灌入口腔,而后将茶杯轻放在旁边的树墩上,盯着夜空中灿若银盘的圆月,不发一言。

“今晚的月亮真美……”苏万盯着挂在天边的圆月笑了,犹记得古潼京里和黑瞎子走投无路时,张日山破墙而出犹如天神降临一般,满脸写着生人勿近,而今却不一样了,爱真是很奇妙的东西,让他这样无坚不摧的人也变得柔软,变得温暖。“别说,你小子说的还真是……不过,我好像从来也没这么仔细的看过月亮……”杨好放下不怎么离手的棋谱,透过玻璃窗一轮明月透着温柔的光辉,像奶奶的宠溺的笑容。在冰原上总是有时间让人回忆过去,想起曾经的一切,和逝去的人。黎簇听杨好如此说,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张日山退回了屋子,整理了行军床坐了下来,什么都需要经历,没经历过便没有答案,而多数情况下经历便是答案,所以不光张日山,我,我们都在等你,梁湾。

在这世上梁湾这个名字就是张日山心里的魔咒,张日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如此透彻的体会到二月红的感受,如果爱人就是心魔,那便入魔,何惧之有,只是与二月红不同,至少张日山知道自己是有盼头的。“难为你了,梁医生……”从前想来自己的前半生多是酸涩,而今张日山却觉得那个惊艳了自己少年时光的梁湾,让他的青葱岁月甜的恰到好处,以至于刻骨铭心,念念不忘。梁湾,我知道你如此反复别扭,痛苦煎熬是为了什么,也猜到你在想什么……只要是你多久我都会等,哪怕用尽余生的幸运也想换你一句别来无恙。我了解你,更了解自己,我的心太小了,装不下别的什么人,只够爱你一个,所以动了心便就是一辈子。今晚的月色很美,风也温柔,像极了那一日你手心里的温度,我会把这横亘在你我之间的千山万水和漫漫时光都当做最美妙的伏笔,等着珊珊而归的你。

长沙的矿山脚下,陆建勋已经等得头上冒冷汗,一波一波的士兵被送进旧矿道,出来的不是死人就是疯子。他也逐渐对霍锦惜开始产生不满,认为霍锦惜并没有全心全意地为他卖命,呵斥着亲信让他传令给霍锦惜:“告诉霍三娘,加派人手,她不是说霍家是下三门之首么,可别砸了自己的招牌。”没有人知道得到原石对陆建勋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究竟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机会,只有得到原石交给汪先生,自己的儿子陆薛叶才有可能活着,他从没想过自己在鼓浪屿公共租界私自和一个荷兰女子在一起会导致,自己在汪家如此的被动,他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就得补救,而补救的方法便是努力建功赢得信任,赢得了信任便就赢得了生的机会。

“真是一群废物……”陈皮坐在洞口的石头上嗑着瓜子,斜眼嘲笑陆建勋。“陈舵主何必要说风凉话,不过是因为霍三娘私放二月红出城一事耿耿于怀。”陆建勋轻笑着走到陈皮面前。“你不是信任霍三娘吗?还真信她从城外招什么高手,天真!”陈皮说着将手里的瓜子皮悉数丢在陆建勋脚边。“霍三娘自己打了包票,说找了高手,正好让她替咱们探探底,她敢私放二月红就说明和咱们本就不是一条心,不如借此时机,多用她的人,消减她的势力,不好吗?”陆建勋低头看看鞋面上的瓜子皮,抬脚摇晃了向下,整理干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陈皮听罢转过头,盯着他的脸端详了许久,笑着喘了口气,陆建勋真不愧是个善用心机的小人。

雪花三三两两合着北风飘零,落在立在庭院里的一对男女肩头。“……哎……再这样我要呼吸不了了。”梁湾吸了吸冻红的鼻头,伸手轻轻捶打张日山的肩膀。“……那真的不再生气了?”张日山低下头,抿着嘴笑起来,没有大衣御寒,他的脸被冻得泛白,鼻头、耳朵通红,活像一只兔子。“张日山,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点……足够了。”梁湾眼角还挂着泪珠,伸出手揉搓着张日山冻得泛红发硬的耳朵。“哎呦……哎呦哟,我这眼睛疼,眼睛疼。”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铁嘴出现在两个人的身后,以手掩面,一副见不得的样子。“八爷……站在别人身后,可不是君子所为……你……阿嚏……”张日山把齐铁嘴掩住脸的手拨拉下来,伸手指着齐铁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着凉的喷嚏给硬生生憋回了喉咙里。

“把衣服穿上,手像冰块一样冷,快回屋烤烤火……”梁湾轻轻握住张日山的手举起到唇边哈了哈气,然后顺势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大衣还给张日山,扯着他的胳膊往大厅走,正遇上满面愁容的尹新月。“嫂子……”齐铁嘴也跟着走上前去,他心里知道尹新月愁的五官都拧巴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瑞贝勒实在出去了很久。“怎么样?贝勒爷……回来了吗?”尹新月朝着梁湾招了招手,梁湾松开张日山习惯性的和尹新月靠在了一起进了屋。“嫂子……稍安勿躁。看贝勒爷着排场,他们这些旧贵族在东北的影响力应该还是响当当的,他亲自出马,问题不会太大的。”齐铁嘴抖了抖黑色羊毛大衣上面的白色雪花,微笑着跟在她们身后。

“我……我知道,可他人都消失一天了……”尹新月歪过头看了一眼齐铁嘴,转过头,她的语调里满满都是怀疑,这种七上八下落不了地的感觉尹新月这辈子是第一次。“夫人,我反而觉得这是好事,连我这个张家人对具体的位置都不太确定,如果这么容易被打听出来,那消息的真实性就太值得怀疑了。”张日山跟着他们进了屋,四个人围着烧得正旺炭盆不约而同的伸出手,烧红火炭的高温熨烫着他们的手心,舒服的温度从手心传至全身,寒意逐渐退散。“各位还没休息啊……久等了。”瑞贝勒的声音现在是最让人安心的声音,柔和带着暖意。

“贝勒爷辛苦了……不知可否有收获?”尹新月的声音从低沉变得悦耳,语速也跟着变得很快。“像佛爷这样的人物,出自那个张家也是合情合理。”瑞贝勒脸上似乎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笑意,梁湾思忖这个瑞贝勒果然是知道张家的事情之前的对话都是种试探。“用穷奇作为外家标识的家族,在东北必然不是普通的名门望族,我自幼在吉林长大,也听说过零散传说,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我专门拜访了几位还在世的叔伯,总算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你们口中的那个张家,不知靠什么发家,早年在东北一带活动,行事一向神秘低调,他们不与外族通婚,并且只有一处宅院。宅外设有生死线,外人无法靠近,只是近年来却忽然没了消息。兴许,是遭遇了什么变故。”瑞贝勒走到到炭盆旁抖落掉一身的白色,然后将毛发有些微湿的裘皮大氅解下来丢给旁边伺候的下人,然后将手也伸到炭盆上方烘烤着。

“那么……张家的这个宅院在什么地方?张家族人除了佛爷和这般兄弟还有什么在世的吗?”尹新月两步凑到瑞贝勒的对面站定,双眼透出热切的盼望。“狡兔三窟,这个家族的讯息总是虚虚实实,我查到了三个地方,你们可以去看看,也许会有你们想要知道的消息。”瑞贝勒从自己的马蹄袖筒内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对面的尹新月。“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尹新月展开纸条看了看然后递给旁边的梁湾,梁湾瞪着眼,这三个地方真可是它们认识梁湾,而梁湾不认识它们。“张夫人,如今天色已晚,就算你要带佛爷走,也不急在一时。等明日我排一些身手好的家丁护送你们去,你看如何?”瑞贝勒知道尹新月救夫心切,但吉林已经入了冬,现在还下着小雪,赶夜路总觉得不太妥。

“嫂子,贝勒爷说得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稳妥些好。”齐铁嘴也觉得东北这天寒地冻的,赶夜路怕不是要冻死到路上。“贝勒爷雪中送炭,等夫君痊愈,一定会回报您这份恩情。”尹新月跟梁湾依旧是欠身行礼,而齐铁嘴和张日山也都感激的拱手作揖。“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当日北平我与佛爷一见如故,等他痊愈一定陪我多喝几杯。我在城中接应你们,路途艰险,山中又时常有东瀛倭人出没,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瑞贝勒轻轻摇头,对他来说朋友能痊愈比什么报答来的重要得多。

翌日清晨,瑞贝勒派府上的家丁护送他们出城,张日山骑马走在最前面,而其余四个人,坐在两顶轿子里,尹新月和梁湾坐一顶,齐铁嘴照顾张启山坐一顶。“停娇!快停轿子……”齐铁嘴忽然撩开门帘大声疾呼,大家还以为是张启山身体出了什么事情,该下马的下马,该下轿的下轿,都凑了过来。“八……”张日山话还没说出口,只见齐铁嘴从轿子里晃晃悠悠的探出身,哇的一下趴在轿杠上一顿昏天暗地的呕吐。“我……我不行了……”齐铁嘴瘫软的靠在轿门口,脸红的比喝了十斤烧刀子还夸张。“八爷……怎么了?”梁湾下了轿子往前面的轿子走,抬头只见张日山对着她挤眉弄眼,看了一眼虚脱的齐铁嘴像一条软踏踏的毛巾挂在轿门口,梁湾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梁医生啊。你们未来有没有治愈晕……晕轿子毛病的方法啊……”齐铁嘴双臂死缠着轿杠,朝着梁湾摆摆手,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未来?八爷你晕糊涂了吧……”梁湾愣了一下赶忙对齐铁嘴摇摇头,张日山也觉得齐铁嘴的话很奇怪,将所骑红鬃马的缰绳交给旁边瑞贝勒的家丁手里,走到近前看了看吐得脸色发白的齐铁嘴,有望了望眼神躲躲闪闪,阴晴不定的梁湾。“老八吐成这样,副官你们俩……愣着干嘛?”倒是后面赶过来的尹新月替梁湾和齐铁嘴解了围。“嫂子……嫂子。我看来是没这命想这清福了。轿子一颠一颠的,我恶心的都快把自己胃都要吐出来了,咱们别再坐轿子了。”齐铁嘴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捉住尹新月的胳膊央求道。

“我也正想说这事情呢!咱们坐轿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太慢了。”尹新月倒是没搭理他,把齐铁嘴推到张日山旁边,进了他的轿子将张启山扶出来。“而且,咱们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也太扎眼了。”梁湾见状赶忙搭把手将门帘撩起来。“既然这样,不如借此机会,问他们借辆马车?”张日山虽然因为齐铁嘴那句话,内心有些疑惑,但还是想着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这样也好,你去办吧。”尹新月扶着呆立的张启山,微微点头。张日山办事向来很快,不仅借了马车,顺便退散了瑞贝勒的家丁,毕竟张家人的地界是不允许外人接近的,没准到时候能进去的只有他和张启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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