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桥知他已发现自己,便理了理衣襟走入堂中:“兄台料事如神,我们果然见面了。”
青年道:“自然,因为这个消息我是放出去的。”
这画舫的内部仿照唐时,并无高桌椅,只有矮案与小几。青年却颇为随意地曲起一膝,手中执盏,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倒是另有一番放荡风流。
柳溪桥走到他身边,规规矩矩坐好,温文尔雅一笑:“那这次兄台可以告诉我名字了么?”
青年道:“楚听弦。”
柳溪桥道:“楚兄想必知道我是谁。”
青年看向他:“柳溪桥果真如传言般,不像是武林人士,倒像个大家公子。”
“楚兄谬赞。”柳溪桥道,“不知道楚兄放这消息是为何?”
“我原本只是想看看有多少蠢货想去苍舒教的鸿门宴。”楚听弦收回目光,喝了一口
酒,“后来觉得没有柳少侠这等真君子,光是一群小人狂吠也没什么意思。”
他难得话多,继续说道:“本来我并不打算这么做,只不过觉得你很有趣,故而改了计划,正好有一个蠢货送上门,听我说我有请柬后,顺着我的计划召来一群跳梁小丑,他似乎是想趁此捞点好处,倒是成全了我,能让我轻易把你引过来。”
柳溪桥继续笑道:“这请柬据说只发给大门大派,楚兄是何处得来?”
一直冷若冰霜的楚听弦忽然笑了,他偏头看着柳溪桥:“你说呢?”
未等柳溪桥说话,他便继续笑道:“我自是抢来的。”
他一笑不再冷漠,倒是添了几分妖异。楚听弦伸手捏住柳溪桥的下巴:“柳少侠本应有一个请柬的,只可惜被你掌门师兄带走了。我则不同,我的门派苍舒教怕是根本不知道。我喜欢看道貌岸然者撕下画皮,也很喜欢看柳少侠这种好人被迫卷入无谓之争。于是我便下山抢了一份请柬。”
柳溪桥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楚听弦的手指很冰冷,恰如其人,他轻轻抚摸着柳溪桥的皮肤,眼神带着几分嘲弄:“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和你说,第一批人已经被我杀了吗?”
柳溪桥冷静道:“自然记得。”
楚听弦饶有兴趣地抬了抬柳溪桥的下巴:“第一批人原本是杀了一个门派的队伍抢了请柬,而误伤你第二批人得知这个消息,想要用同样手段夺过来,不巧他们还没到,第一批人就先遇上了我。我原本倒也没想杀那群蠢货,拿了请柬便走了。奈何他们作为一个小魔教,平时霸道惯了,他们可以抢别人,受不了别人抢他们的。于是埋伏下要杀我,可惜技不如人,便直接去见阎王了。”
柳溪桥道:“第二批人得到风声,便转向去袭击你了。”
“不错。”楚听弦道,“加上青楼遇见那一批,三批人属于不同三个邪魔外道的门派,我虽然不爱行侠仗义,但是因为讨厌他们打扰我,便迫不得已替天行道一次了。”
柳溪桥垂下眸子,温柔顺从的样子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画舫主人是想借你手中请柬达成他自己的目的,自以为掌握大局,却不知是为了楚兄做嫁衣。”
“他想借此敛财,想登入画舫的必须交一笔银子,等钱收够,把请柬从我手中抢走,把我推出去面对那些被他骗的人。”楚听弦轻声道,“只可惜这请柬我还想留着带柳少侠去看看残花酒。”
柳溪桥神色微动,正要说话,去听见有人上楼,疾步跑到厅堂的门前。楚柳二人齐齐望向那雕花木门。
来人粗鲁地推开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道:“残花酒是什么玩意?我在家陪小妾呢,你非得说让我见见世面,什么破酒,还见见世面?”
话音未落,他看到坐在一起的二人,脚步一停,眼睛都直了。
楚听弦冷冷看了一眼来者,似乎失去了兴趣,笑容一收,又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模样,捏着柳溪桥下巴的手也收了回来。
柳溪桥打量了下来人,来者一身锦衣,肚圆腰粗,生的一双三角眼,笑容猥琐。正是一副标准的好色之徒纨绔子弟模样。
那李少爷喃喃道:“他娘的。”他一边盯着二人看,一边对后赶上来的画舫主人□□道:“这哪来的两位公子的,长得不错啊,大美人啊,这可比我那几个小妾漂亮多了。”
便是柳溪桥这种好脾气的也觉得实在恶心,更别提楚听弦,他将酒杯往案上一放,不言不语,那李少爷却生生打了个寒颤,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着一脸阴郁一言不发的画舫主人问道:“怎么你不认识啊?”
画舫主人怒说:“你又是何人!”
柳溪桥见他问自己,只能耐心地回答:“我是这位公子的朋友。”
说罢他想了想,又做出一副老父亲的神情沧桑叹道:“我怕我朋友做事太过火被你们杀了,千里迢迢来保护他的。”
楚听弦闻言回头看他,眼神明显写着你脑子有病几个字?
柳溪桥在心中一笑,这楚听弦明显自负,他故意这么调侃他他必然不开心。柳溪桥正好就不想他一直开开心心的。
也是为了报他设计之仇。
画舫主人没有柳溪桥气定神闲,他气急败坏大喊一声:“给我抓住他们,请柬夺来!”
这一声令下,随画舫主人一同前来的十余个男人一起冲上前,柳溪桥和楚听弦同时起身,未等那画舫主人看清他们身形,便听见自己耳边传来柳溪桥那一贯语调柔和声音清朗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还请这位不要动手了。”
与此同时只听见一声闷响,随后一声惨叫,只见楚听弦一脚将李少爷直接踹到一个柱子上,那柱子勉强自身坚持住了李少爷的一击,虽摇摇欲坠,倒也还没倒下。李少爷却不如柱子坚强,同样是响了一声后就伏地不起,不死也怕是重伤了。
画舫主人僵在原地,他感觉到柳溪桥就站在自己身后,气定神闲地说着话:“刀剑无眼,若是伤到诸位便不好了。”
楚听弦却冷笑一声,柳溪桥听出他的杀意,忙道:“楚兄,你本就是要我来见你,如今目的达到,何必多生事端?”
楚听弦冷冷道:“你倒是爱做善人,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做了不少不能入耳的事情。”
“非也。”柳溪桥道,“我原本是想把他们交给那些被他骗了的人,江湖人士若是知道自己被骗,报复起来想来比死更让他难受。”
楚听弦闻言,在诸多打手的瞩目下走到画舫主人身前,画舫主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整个人像个王八一样,动都不敢动:“大侠,我有眼不识泰山,饶了我——”
不等他说完,楚听弦轻声道:“你原本打算杀了我?”
“我……”
“可惜你技不如人。”楚听弦继续道,“你要多谢谢柳少侠,不然你早就身首分离了。”
说罢他倏然出手,一掌击在画舫主人的身上,画舫主人连声都没出,一口血喷出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和那李少爷谁伤得更重。
原本那些打手便投鼠忌器不敢上前,见楚听弦之狠辣,更是纷纷后退,楚听弦拎着画舫主人来到露台上,柳溪桥跟着走过去,朗声简单说了下来龙去脉,将他二人之事隐去。说罢楚听弦将画舫主人向下一扔。此时却又生事端,有那脑子稍活络的,喊道:“你二人如何知道!之前我听这混蛋说过是一个黑衣人拿着请柬,想来就是你们!拦着他们!”
柳溪桥皱了皱眉,随即拉住楚听弦的袖子,低喝道:“别动手,我们走。”
楚听弦明显已经打算大开杀戒,听得柳溪桥这句话,正要嘲回去。柳溪桥却一边拉着他向后退一边说,“一旦你出手,他们不死即伤,此处繁华,会引起多余风波。楚兄,我们明日还要去看残花酒,今日不可太过张扬。”
说罢他又笑道:“你引我来要我与你同行,说是想看看我在此番风浪中如何自处。我若走了,你可就白费功夫了。”
楚听弦闻言神色松动了些,柳溪桥见状,忙拉住他手腕,一路架起轻功:“多谢楚兄大度,一会柳某请你喝酒。”
楚听弦面无表情地由着他拉着,心中十分可惜。但是仔细想想,跟着柳溪桥能看见的事情想必更有助于他。也就只好由着青年带他东跑西窜。
他二人轻功自是比那群乌合之众高出太多,没多一会便甩开众人。柳溪桥带着楚听弦回了自己的客栈。疏影给他留了字条,说是有了点之前提及的药师云实的线索,出门探查了。柳溪桥叹了口气,对楚听弦道:“楚兄落脚在何地?明日我去寻你。”
楚听弦道:“不必,我来找你,你便在此处等我。”
说罢转身就走,柳溪桥在他身后道:“酒我还没请你呢。”
楚听弦却不答,转身下楼。柳溪桥见他走远了,便坐下来想这些天的事情。一边想一边等疏影。他见烛花已多,便随手剪烛。剪着剪着又有些担心两位师兄,只盼着明日往苍舒别庄一行,能得些情报,也让他不至于如此迷茫。
正想着,却听见敲门声,柳溪桥听出是疏影的脚步声,连忙开门,疏影闪入门内,急道:“云实也失踪了,失踪前有人看见掌门在他药庐附近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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