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有辩论呢,影怜饶有兴致的听下去。先前那少年脸挣得通红,脖子上的筋都暴出来了,激动得站了起来:“杨氏杀妻弑母,悖逆人伦,此等人神共弃之人有何教化之处?且在其治所之内不思御外敌,反倒于川滇之交营建工事,狼子野心昭然,焉能不除之?”
这时,另一个面色颓唐的士子大摇其头,似乎对这些辩论很不以为然:“播州之事上下均有过失,在上者无劝勉教化之功,在下者无君父之念,国事如此,辩之何益?”
先前眼光奕奕的士子看起来并不同意这话,向刚才说话的人一拱手:“文远兄此言大谬。政者,正也!吾等求学数年所为者何?修齐治平一刻不敢忘於心!希望有来日能以所学疗治国疾,行德政于天下,焉能不辩明为政之得失?”一席话透出拳拳之心,影怜暗自点头赞叹。
旁边又一个着青色曳撒面目阔朗的青年摇着扇子加入争论:“说到为政之得失,上无德政以化民,上行下效,地方官吏也只管自身之利害得失,此一仗之所由,说到底是朝廷的过错!”虽是唇枪舌剑,他却面露微笑,缓缓说出这段话,倒不像是在辩论。
听到此,影怜明白他们是在讲播州杨氏之乱了。
先前在周道登相府也曾听闻此事,周相与其门生故旧谈及多次,此仗发生在三十年前,播州宣慰使杨应龙因宠爱小妾杀妻及岳母,其治下五司七姓本就不服杨氏的侵扰,联名具告,当时万历陛下念及家族之功并且播州富庶,杨氏治土有功并未予以追究。杨氏却因怨恨告发者而出兵永宁,贵州官员再次上告引发是否治其罪的朝堂辩论,此时倭国入侵朝鲜,朝廷拟由杨氏出兵援朝抗倭将功补过,但杨氏军队还未成行战争已结束。在日本第二次入侵朝鲜后,朝廷要求杨氏缴纳四万白银的罚金并质子于重庆,由朝廷抗倭。此事本来已就此了结,不料杨氏于播州四境构筑工事,川贵自然怀疑其有不臣之心,矛盾有激化之势。而此时杨应龙的质子死于重庆,重庆方要求杨交齐之前的四万两白银才允许领尸体,于是杨氏入侵合州、湖广,遂成战争之势。朝廷动用二十万大军,耗费数百万两白银方制服杨氏平复播州之乱。
影怜此时听那激动的少年声音越来越大,语速甚快的说道:“朝廷之过在于纵容过度,以至于养虎成患,杨氏自恃兵多粮足早有反叛之心,即使当日不叛,后亦必叛,朝廷早该除去!”
那眼光奕奕的士子眉间双峰一蹙,却依旧端坐着岿然不动,掷地有声的说道:“杨氏守土有责,世代忠义,此事也是事出有因,朝廷未必只能用战争解决,播州富庶,兵精粮足,进可以御敌于国门之外,退可以守成于内,值此外敌纷扰之际,不思御外敌反而内战消耗,难道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听他如此说,影怜却不赞同,遂站起来道:
“若不安内,何以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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