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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8号晚,山西川军驻地一片哗然,师部各人都行色匆匆,几军将领在这个沉重的夜晚分别通过电报交换了意见,除了这些主事的士兵们心中都不好受,子弹对穿而过都不叫嚷一声的男人们在倒春寒的冷风中红了眼眶,通过之后对上战友关切的眼神只能说一句眼睛有些痒,我揉一揉。

是的,他们的家乡,中国的大后方,重庆今日遭到了无差别的轰炸,市区受损严重,他们远在异乡通讯不变不知道家中牙牙学语的稚子是否还在无忧无虑地看这个世界,事发突然救援不能及时组织,还有不计其数的人被埋在了炮弹肆虐过的废墟中,政府甚至拿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乡邻殒命的数据。

莫小寒同屋的战友也是满面愁容,他捧着脸坐在门槛望着轮廓模糊的月亮。

古往今来中国的天涯客总是对月寄情、畅想着月下相会,一轮月安放了无尽思乡愁绪,烽火连天的时代鱼雁传书无疑是美好的祈愿,只有月,只能是月,在我抬头时你恰好望向银盘,是不是就可以读到我的思念与担忧?

月亮啊请你一定将我的低语传给念想里的那个人。

莫小寒坐在床边看一眼战友孤寂的背影又跟着看一眼天上散发着柔和光辉的蟾宫,四下寂静,各不相扰,任凭丝缕愁绪在空气中漂浮。他伸手向怀中隔着外衣摸到了那一团蓝布包,指尖仿佛能触到它的温热,那是他心跳的温度,今晚心跳格外的不平静,这团蓝布包就格外的沉重,或许让它多汲取一些自己的温度就能让远在千里的那个人在这个不眠夜安宁几分。

同屋几个人像雕塑一样愁了快一个钟头,夜深了,连终于迎来春日闹腾不停的鸟儿们都歇了他们才无可奈何地躺回床上。

没办法,羸弱的乞丐捡到馊馒头后会被精神头更足的半道劫走,懦弱的乡下小子总是恶霸欺压玩弄的对象,富饶的国家敌不过内部的朽坏成了一块危困的腐肉,秃鹫定然会滴答着口涎撕扯它。

他们出川一行注定视死如归,用滚烫的血肉做粘合剂,粘黏起破碎的河山;做储存了整个夏季的坚冰,使腐骨生肌,用生命给这块引人垂涎的精肉保鲜。

莫小寒枕着左臂在床上躺平,他的枕头下垫着一件棉衣,是前几天师部发下来的军服。留在重庆的势力用了一个冬天打通关节给他们送来了数目不多的棉衣,可惜有很多战友已经死在了寒风了而不是敌人的枪炮,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懂其中艰辛的。

这批棉衣是从北平来的,师部接到这批物资时颇为意外。据说幼清的哥哥在当中出力不少,由北平有名的大汉奸前任商会会长筹措秘密运来山西。师部接到电报通知的接应消息时还以为是敌军的圈套,陈师长研究半天终是上报军部与俞思谦取得了直接联系,他记得电话那头年轻的嗓音温和地笑,连笑这样张扬的情绪都很平静。

“不假意投诚装作汉奸哪有机会替你们运作?”

原来这位商会会长是骗过了那群急着招安北平有头有脸的人物们的日本人,活该他们妄想用怀柔政策瓦解中国,摧毁中国的抵抗战线,当他们喜洋洋地在报纸上宣扬谁谁归顺了所谓的和平政府时一定想不到在他们的管控之下还能有人可以为前线的中国士兵输送物资,好让他们蓄足精神将枪口对准侵略者。

棉衣的数量远远不够下发到每一名战士的手中,于是分配就采用了抓阄的法子,上到师长下到小兵一视同仁,抓到了就有,不过有很多年长的把厚实的棉衣留给了楞头青们。该是互相较劲儿厮杀的抢夺现场的确符合预想般的混乱,抓阄时许多人反悔作弊,他们后悔自己抽到了一套新的战服,作弊将衣服换给疼惜的小辈。

莫小寒运气挺好抽到了一件棉衣,战友们都让他自己留下,确实,穿暖了才能打仗,他的身板不如有的战友厚实有一件厚衣服好过很多,没怎么推拒他就留下了这件厚战衣。和许多战友一样他不舍得穿新衣裳,怕把棉花穿薄了,怕子弹把衣服打出窟窿没办法多穿几年,反正春天来了,即使是寒冷的北方,暖意很快就会到来。

所以他拿到衣服后只是披在身上感受了下久违的暖意就将它规规矩矩地叠放在了枕头下,像极了吝啬鬼将唯一的一枚金元宝时刻藏在枕下。

新棉花轻软但很暖和,整件衣服密密匝匝地锁了边完全隔绝了冷冽的空气让莫小寒想起了小时候的冬天长他们好几岁的师姐早早开始缝制新衣,过新年那天小子们挨个去师姐的房内换上新袄,师姐亲手给他们系上扣子,打量几下粉团子一样的娃娃们笑得比自己穿新衣裳还开心。但再不舍脱下也只穿这一天,守完岁就都脱下放回箱子里等着大日子再穿,冻得跺脚了就去摸摸这件袄子,手上满足了身上就不冷了。虽然缝制途中师姐会让他们上身试试,其实小子们早就清楚衣服的款式,尝过了穿在身上的滋味,真正发下来的一天还是一个比一个欣喜的,这是年的仪式。

那时候戏班的光景不算好,勉勉强强可以糊口,养活一大帮子人很不容易,这样的体验算得上莫小寒童年幸福之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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