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凌这一次没有躲避她的正面进攻,短剑相接,发出尖锐的声响,两人过了几十招,西凌一直未动的左手突然抬起,右手的短剑消失,她徒手隔住杨的手腕,短剑出现在左手中,刚好停在杨的颈动脉上。
“出其不意,厉害。”
西凌意料之中没有接话,也没有因为被赞叹而有什么变化。
“再来!”
……
一个时辰后,伽南已不记得自己多少次被西凌的短剑贴上身上的各处要害。
她靠着墙,任由短剑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因一个时辰的密集打斗,额发被汗水打湿,样子也颇有些狼狈,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伽南看着收了短剑的西凌,止不住笑意,“你说,我可有胜过你的机会?”
“目前没有。”西凌实事求是。
“那日后呢?”
“实战足够多,或许可以。”
伽南自是明白西凌所指的实战是什么。她抚着金色的短剑,想象着它刺进敌人的身体,指尖抖了一下。
“你第一次杀人,也会怕么。”
“会。”
听得西凌没有丝毫遮掩和犹豫的回答,伽南怔了一瞬,“我太紧张了,不是有意冒犯你,抱歉。”
西凌挑眉看她,“道歉,为何?”
“这于你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我今晚却一再提起。”
“本就发生过。”
“即便如此,人们也常常不愿提起发生过的事。”
“为何?”
伽南看着西凌认真相问的模样,不禁笑了,只是笑容中难掩惨淡,“因为太过痛苦。”
“哦。”
伽南被这一个字的冷淡回应噎住了,“你竟不安慰一下我?”
西凌眨了一下眼睛。
“算了。”伽南摆摆手,颇有些无奈道,“不为难你了。”
“记得想要什么,便不痛了。”在伽南放弃得到西凌的回答时,她却开口道。
伽南又是一怔。
“明日午夜,我再过来。”西凌看了一眼沙漏,打开窗子,如她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记得想要什么……”伽南轻声重复着西凌的话,指尖再次抚过冰冷的剑身。
是呵。
她怎么会忘记自己想要什么。
爹娘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弟妹无助的哭喊,迭梦轩里那些贵族丑陋的笑脸,那些被草席裹着送出去的尸体……每夜每夜,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这些画面就争先恐后在她的脑子翻搅,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活!
她要让那些践踏异类的贵族付出代价。
即便手染鲜血,也在所不惜。
***
凰颜还未走近小院,就已听到悠扬的古琴声。
他拎着一小坛酒踏进小院,正看到伽南穿着一身素淡衣裳,坐在院中树下弹奏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
这首曲子曲调悠远,意境宁和,竟与伽南从前所谱的曲子都不一样。
伽南见他进来,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停下。
凰颜便在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了,听她继续弹琴。
一曲终,伽南起身行礼,“见过家主。”
“伽南琴师何时开始弹琴了?”
伽南微笑,“人总要活下去的。”
“说得在理。”凰颜敲敲酒坛,“取酒杯来,两个。”
伽南返回屋里,依言拿了两个瓷杯出来。
“坐。”
凰颜拍开泥封,给两人倒了酒,“王宫里赐的梅子酒,据说是从人界拿回来的。”
伽南没有像从前一样刻意客气,拈起酒杯饮了一口。
“一共也不过赐了两坛,昨日小玥在我那里闻到了酒味,说是你喜欢这种酒,便缠着我给你送一坛来。”
伽南饮酒的动作一滞。
“劳烦家主告知八姑娘,既回了这里,该记得什么,该忘了谁,自己要拿捏好。”
凰颜抬眼看她。
伽南一脸平静,完全不似作假。
“你当真放得下?”
“家主也说过,她有你照拂。”伽南放下酒杯,“若没有保护她的能力,我的牵挂便毫无意义。与其整日惦念,不如先过好当下。”
凰颜微微蹙着眉,第一次认真打量伽南。
眼前的仍旧是那个永远穿着男装、眉目清浅的琴师,面貌并没有任何变化,却让人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是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少了从前极力隐藏的恨意和不甘,转而多了沉稳和笃定。
就如她此刻说让小玥不要再惦记她,这样的平静并不是伪装,而是不知她为何放下了,只要小玥能过得好,她已不在乎那孩子是否记得她了。
只是这样大的变化,这样果决的决断,能真正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照顾了十一年的孩子,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人的情感,很多时候并非理智能够控制。
这个小琴师,不简单呢。
“你当真舍得下?”
伽南浅笑,“酒,我便当作是家主赐的。八姑娘是从星城归来的,怎会认得我?”
“好。”凰颜起身,“那你便留着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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