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时轻轻拍着她，记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希望她不被噩梦缠身是自己每天最大的心愿。
——
“有人跳楼了！”
“有人跳楼了！！”
“有人从高二教室跳下来了！！”
“快去告诉老师啊！！！”
一个秋天的傍晚，残阳如血。
当时正是晚自习前的活动时间，不少学生从食堂出来走回教室。
许多人都撞见了那一幕，霞色红得不正常，整个教学楼被染成一片凄迷哀伤的色调。
那个男生从四楼教室的窗口一跃而下，亡鸟一样般坠落在坚硬的水泥路上。
有的人尖叫，有的人逃跑，有的人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场面混乱不堪，宛若噩梦。席明时愣愣地站在原地，这古怪的景象让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蒙克那幅《呐喊》。
从事情发生到结束，她正正好好看了个全部，身边焦云雅吓得像个傻.逼，吱哇乱叫着往她身上扑。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两个像木头一样的，一个是她，一个是比她还靠前两步的喻白。
没错，本来以为又是个平常傍晚，她特地拉上焦云雅磨蹭半天，就为了假装凑巧跟在喻白身后回教室而已。
她们的班级不在一个楼层，除去在画室的时候，两人基本不能照面。只是谁也没能想到，这平静的一天过得格外不平静。
事情过了两分钟，才有胆大的男生上前去查看情况，那人口鼻中酿出深红的鲜血，身边有张纸条，好像是他落地时没握住的东西。
皱巴巴的，揉作一团又展开，来来回回好多遍的样子。上面用血写着：喻白，记住我。
但这是席明时后来才知道的事情，因为老师们很快就赶到了，疏散人群，叫救护车，把无关的人都赶回教室去学习。
那一周是她们班轮值周，她被安排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当值。这天刚上晚自习没多久，她便看见面无血色的喻白被主任叫来谈话。
席明时坐在另一边的桌前，佯装在低头整理资料，其实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
她应该被吓得不轻，目光闪烁，惊魂未定。
“你告诉老师，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喻白猛然抬起脸，错愕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老师没有在责怪你，只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原委。”
教导主任慢慢拿出那张纸条，犹豫很久，还是放了回去，没有让她看一眼。十几岁孩子的心太脆弱了，遇见这种事不可能不受任何影响。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给你家长打个电话，接你回去休息一下，你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学习。”
他叹了口气，考虑半天还是决定让她先回家，这件事毕竟同她没有直接关系。
席明时坐在椅子上，心里焦灼地像被油煎一样，喻白的状态一看就很不好，恐怕此刻正在承受着一场难以想象的心理酷刑。
而另一边的流言又飞得很快，不过这么一会儿时间，看过那张纸条的人就已经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满校皆知了。
“高二那个男生是为喻白殉情的，跳楼之前写了血书，要喻白永永远远记得他。”
“他那么喜欢喻白，还有人看到他给她跪下过。”
“喻白根本没理过他，不然他也不至于……”
“天哪，喻白怎么这么冷血，她正好撞见他跳下来，可是连滴眼泪都没有……”
在面临生死这样的残酷问题时，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偏向活着的那个。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红着眼圈，头发凌乱的中年女子冲进办公室。
“谁是喻白？谁是喻白！”
主任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一双钩子一样的眼睛便盯紧了沙发上的人。
“你就是喻白是不是？啊？是不是你！！”
女人说着就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把我儿子害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尽管席明时已经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但还是没能拦住她在喻白脸上狠狠甩的一巴掌。
她煞白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忽然本能抱住自己，躲在角落里像只受惊过度的小猫。
主任立马站起身子去阻拦她，不知道为什么风声竟然走漏这么快，家属突然就找到学校闹事来了。
“您冷静一下，您先冷静一下……”他一面安抚着对方，一面死死拦住她，让她不能再对学生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女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尖声吼道：“我怎么冷静！！你儿子被人害死了你能冷静吗？！”
主任听得一愣，哑然失声。
但正在此时，席明时忽然高声说了一句：“阿姨，您儿子不是她推下去的！”
她把“她”字特意加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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