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在安静的人潮中极为响亮。
晏宁不禁愣住了。
因要通关验查,他未能带幂篱。
关堡内待验的都是鲜卑人,或是被鲜卑人俘虏来的汉人。
旁边的鲜卑人冷笑一声,转身讲了些什么。
晏宁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惜狠狠攥住了他的手,用麻绳将他的手一匝一匝捆了,将他向自己的方向一带,晏宁踉跄了一下,跪倒在他脚边,顺势将头埋在他腿上。
是一个臣服求饶的姿势。
城墙边也有几个被俘虏的汉人,被五花大绑着扔在一边,许是许久未进水了,每个人都是尘霜满面,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饥渴地张着嘴,正对着他,晏宁闭上眼,不忍再看。
他的手是冰冷的,萧惜攥着他手腕的手也是冰冷的。
萧惜站得笔直,晏宁却觉得他在颤抖,晏宁只得放松自己,将身子靠在他腿上,那不设防的全然依赖的重量似乎安抚了萧惜,令少年渐渐冷静下来。
经过刚刚那一阵子骚乱,人群似乎燥动起来,晏宁虽然听不懂,也渐渐觉出那燥动不同寻常。
最不同寻常的是,萧惜本来是将他的手捆着提在手上,现在却悄悄地将绑他的绳索解了,那麻绳如今只是虚虚挂在他手上,掩人耳目而已。
晏宁心中警铃大作。
他向后退了一些,侧过身子看向周遭,那些鲜卑人似乎都在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和萧惜,晏宁无意间与其中一人对视一眼,马上低下头来,避开那些异样的目光。
他们两个人在鲜卑人中间,还是太过显眼了。
晏宁心中涌上悔意来,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神,还做了那样下意识的动作。
萧惜佩了两把剑,不动声色地将两把剑转了个位置,晏宁的玉初剑剑柄正对着晏宁,他轻轻动一下手指便碰得到。
什么事情,能让萧惜如此如临大敌。
若是没有机会向萧惜解释他刚刚的举动,他死都不会瞑目。
只是萧惜还虚虚扣着他的手腕,晏宁不敢随意乱动,被萧惜拖着膝行几步,便到了那查验之人面前。
鲜卑人自然没有中原那般的通关文牒,只是认个脸,确认是鲜卑人便放行。
晏宁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大概猜到是要报名字,他听得萧惜报了两个字,那查验之人便突然高声惊叫起来。
所有的人潮汹涌都在晏宁耳中褪去了,他听到胡刀出鞘,听到弓弦满张。
少年的动作应该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晏宁却觉得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萧惜细瘦的腰身一拧,便把晏宁的剑送到了他手上,晏宁心神俱震,来不及思索,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剑在手中。
他已经忘了什么刀法剑法,动作只凭本能。
见他举剑自卫,萧惜才动手去取自己的剑,无数胡刀箭矢已经向他们袭来,萧惜在空中几个急转,拦下直取晏宁性命的几支,才抽出他自己的剑来。
性命攸关,他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乌沉的剑身上霜白的剑意暴涨,逼退向晏宁近身的兵士。
一剑霜寒十四州。
霜华剑。
晏宁眼底涌上热意。
二十年前,长安陷落于拓拔部,清和公主也未能阻止鲜卑人屠城,拓拔部不知受了何人的蛊惑,竟然还大张旗鼓地决定去掘长安帝陵。
而阻止这一切的人,便是一剑霜寒十四州,霜华剑,苏吟。
一人一剑,义惊长安一壶酒。
没人知道他从何处来,也没人知道他最终去了何处。
他更像是长安人在绝念中所编造的一个传说,有人说他刚刚弱冠,有人说他年逾花甲。
见过他的人不多,他的名字却响彻寰宇。
在鲜卑人所占的长安城中来无影去无踪,救万民于水火。
传说中谁家有遇不平事,在门前挂上一壶好酒,便会引得苏吟来。
让人在乱世如麻中尚能怀抱一丝希望。
仿佛这座城中的万万人还在被人所守望,还可以被拯救。
而如今,这惊天的一剑因他而起。
劈风斩雪,断刀折箭。
剑光所到之处都寸寸凝结成冰,血液炸裂出殷色的冰花。
萧惜揽住晏宁的腰身,在乱箭中拔地而起,霜白的剑光密不透风,跃上故垒城头,跃过殉难将士的热血肝胆,跃过关山万重。
关山可渡,归途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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