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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郁云不禁皱眉。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丫头。

瞧她毫无吃心的样子,他再问她,“看来不是工作上遇到事了,是家里。”

梁京被他一言击中心事,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

“很抱歉,如果是你家里遇到什么事,即便受委屈了,我也爱莫能助。一来家务事不便参与,二来,梁二小姐或许不信,我自个家里还有气给我受呢!”他们身份或许不同,但殊途同归地都有个继母。

章郁云到底矜贵些,他是头一个太太正经留下的长子嫡孙;而梁京是个上不了明面的私生子,他早替她想过,将来老太太一有不测,这个脑袋不灵光、嘴巴又不会卖乖的私生子,日子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

“免费教你点经验,先来是忍,当然,忍到不能忍,或是不想忍了,那就狠。”

“狠嘛,也不是叫你动刀子那种。无非是拿她想恶心你的,再给她塞回头。一句话,你得先学会如何恶心人,还叫她再还手不得那种。”

“所以,章先生是如何恶心你不喜欢的人的?”梁京问他隐晦不出口的家务事。

“你认为呢?”章郁云狡黠反问她。

章家如今里外都是章郁云在操持,更得爷爷欢心的也是他,“您拿走了他们最觊觎的东西,当然,这也是您拿兢兢业业,殚精竭虑换来的,您应得的。”

章郁云先是目光一紧,继而,眉眼里足够的嘲讽笑意,“哟,二小姐这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还有、”他退去脸上的松快,认真知会梁京,“我又拿走了什么呢,既是觊觎的东西,原不该就是他们的啊。”

这是梁京头一回听章郁云说这些云里雾里的家务事,他看似在点拨她,其实句句都是他过来人的苦水。

梁京也听奶奶说过,章家父亲并不多疼爱大儿子,里面多少有和故去原配存嫌隙的缘故,后来又再娶了,更一门心思在自己小家里。

大儿子五六岁就跟着爷爷奶奶过活了,老大眼里也没父亲。

所以,这也是后来章郁云同梁京说:圆圆,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这份感受,唯独你不可以,

原则上,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缘分的人。既然没有父慈,又为何反过来要求子孝。

章郁云眼见着梁京又陷入无端沉思里。她总是这样,话少,但又好像思量得多的样子,他看着她的时候,仿佛老是要叫出她魂灵般的诡异。

“你比我想象中智慧些,我相信你能找到活命之道,无论职场还是家里。”他这句听起来才更像场面话好嘛!

怪腻歪的。

梁京甚至想冲口而出,章先生是不是也这样招惹过斯嘉?

和他说话的空档,碗里的馄饨都凉了,她尝过原汤了,就想放点辣椒酱里,快速结束这顿宵夜回家去。

章郁云看着她挖了一勺辣椒酱混到馄饨汤里,他即刻就觉得胃疼。

问她,“你这么能吃辣?江北那边和咱们这里饮食习惯没差多少啊。”都是清淡口的。

“……”

她不作声,一个个地吃着馄饨,章郁云再问她,“好吃嘛?”是想问她,跟我来这里,是不是不后悔。

梁京误会他的意思了,笨得出奇地领会成,问她加了辣椒酱这样好吃吗?

她从汤里舀出最后一个,是想分到他手边的空碗里的,“你尝尝。”

话出口就后悔了,汤她喝过,汤匙她也碰过,这样递出去,太失礼,太轻浮了。

谁知对面的章郁云比她还“厚颜无耻”,他见梁京如此殷勤,干脆探起身,想就着她的汤匙吃那个辣馄饨。梁京慌地,手收回头,风卷残云地把馄饨送到自己嘴里,没嚼就咽下去了。

二人,一个多想多错;一个是见招拆招。

到头来,还是梁京到了下风。因为她给章郁云吃了这个馄饨,顶多就是轻浮欠考虑,可是给了又收回去、自己吃掉,就更像是女孩子面对男人耍小花招。

尤其是章郁云一副很满意她行径的样子,她更是气得心血倒流。

“我要回家了!”即刻发作的孩子气。

章郁云委屈颜色,“我一口还没吃呢!”

不管。她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章郁云没法她,只能草草喊老板结账,桌上的菜让打包,“你带回去给你奶奶尝尝罢。”

“奶奶吃不惯这么大荤的烧腊。”

“那留着你明天吃!”章郁云为难她,“是你答应过来,我才点这么多,哦,你一口没吃就要走,梁家的姑娘都这么娇纵的嘛?”

“都这么的意思是,我和姐姐嘛?章先生觉得我姐姐娇纵?所以才不愿意和姐姐结亲?”她到底问出口了。

章郁云隐约听出了些酸意,“嗯,反正我是觉得你姐姐蛮娇纵的,但拒绝你们梁家的结亲压根不是什么娇不娇纵,而是,我不喜欢你姐姐那种,无意冒犯你的家人,但我自己的太太,得我自己满意,圆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什么无意冒犯,他分明就是冒犯了。梁京被他阴阳怪气的腔调气到语塞。

她恨不得警告他,请你不要叫我小名,你没资格。

菜打包完毕。章郁云悉数交给梁京,这二小姐气地鼓鼓的,有眼睛的都瞧得见,章郁云觉得有趣极了,到底年纪轻,经不住激。

末了,他不想今晚这顿夜宵到头来还不欢而散,有意和她交心几句:

“我第一次见你,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答,圆圆,那时你才三岁。”

“我问你哪个yuán.”

“你还太小,说不明白。之后,我就放你走了,不成想,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落水了。爷爷为这事,怪罪我好久,好在你后来没事了。”

“说真的。好在你没事,不然我一定懊悔。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在我们章家没了,太叫人唏嘘了,尤其她名字和我母亲名字还那么像。”

就此,章郁云才认真同梁京抱歉,他不敢多叫她‘圆圆’这个名讳,总觉得冲撞了已故的母亲。

他母亲姓江,单名一个沅字。未出阁前,家里人也都喊她沅沅。

梁京听后好久没说话,像是在消化,又像是质疑这人话的真伪。

章郁云干脆拿问她,“喂,小孩,你该不是忘记我救过你的命罢?还是你奶奶没同你说,那我可不依,我这人计较得很,做了这种功德事,岂能不留个名的。”

梁京无由地心痛起来,微微绞着地疼。她知道小时候落水的事,也知道是章郁云救她的;

但章郁云不知道的是,也许这个落水救起,是一种还报,而不是功德。

还某一世里,他欠她的粉身碎骨。

*

从这无名馆子里出来,夜色到了最浓的阶段,明月皎皎,星群密布。

星在遥遥,人在咫尺。

梁京确实要回家了,章郁云也从来没想强勉她什么,但还是招她不快地上了她车子。他不要她送他回去,只知会她,“你是和我一道出来的,我有必要看着你安全到家。”

他所谓地安全到家,就是坐在她车上,看到她安全抵达。

梁京才想怪他多虑没必要,没想到章郁云早就安排好了,叫她无从拒绝:

“放心,我的司机已经在你们小区门口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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