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眼,扯着她往下落。井中灵泉水被屏障悉数排开,两人乘着一溜儿的水泡往下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莫不是雪萦回特意等她不成?
因她说不会水?
怕她在水中无计可施、不得要领?
一瞬息便至水底,井底空阔,只是太过阴暗,只坐井观天时能瞧见井口一处的微光,那是灵灯的清辉,如星、月一般。
灵力便同天下不可或缺之物一般,由此所造就的灵灯,自然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井底一处石门,紧紧闭合着。
“祝先生在里边?”
雪萦回没应声儿,他一掌轰击在此石门之上,门便好似被催促着、威逼利诱着,急哄哄地开了。
“这般粗鲁的剑修,要来有何用!真是好没眼光。”
门里的祝先生没个好话。
两人入石门中去,水只在地面上留了些微痕迹,井水似乎进不来这处地道。
钟毓收起避水珠,她没理会祝先生话语中的别有深意,只问道:“雪道友还是个剑修?”
“略通一二,不及你。”他道。
这声在地道中不断回响,听起来却是一耳朵的愉悦。
“你不必妄自菲薄,这天下你亦排得上名号。”
钟毓满意地弯了弯眼睛。
她这剑招可是同那天底下最强的一人速成学来的,虽是速成,却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赢过去的。
祝先生懒得理会互相吹捧的二人,他转个身,径直去往地道深处。
“还要不要去见识见识老夫的大阵了?”
那青衫未见分毫狼狈,举手投足间亦有他年轻时的风流――
虽钟毓不曾见过。
可到底是白发苍苍,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呢?
钟毓看了眼雪萦回,转身跟上前去,道:“祝先生,瞧一眼你这大阵,可有什么代价?”
“代价么?……自然是你们的小命。”祝先生冷笑道。
“祝先生想取,也得有这个本事不是?”
钟毓亦同他笑,一张脸是春花秋月亦不可比拟。
祝先生总是这样,每每说不过旁人时,便抛下一句这样的话来——
“就你会说大话。”
现在,亦是如此。
钟毓步履轻盈,祝先生却是每一下都踩到实处,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响声,在这寂静无声的地道之中回响,便愈发骇人。
灵动与笨拙交织,生机同枯败纠缠。
天下所存,亦如此矛盾。
祝先生是领路人,一路上七拐八弯的,钟毓也没接着唠嗑,雪萦回就更没说话的意愿了。
沉寂得诡异。
祝先生真的是已垂垂暮年了,走久了路便喘起气儿来,形态亦不大好看了。这一身沉疴,他身为医者,想必自个儿再清楚不过了。
拯救天道?
呵,到底所图为何?
钟毓才不信这鬼人的鬼话。
在地道中走久了,难免胸闷气短。钟毓一路走来,这具身体已然有些面色发白。
更遑论祝先生呢?
好在转折来得如此及时,地道前方,又是一扇石门。
二人本以为祝先生是这重华阙水井底下地道的造就者,必然会开这扇石门。不想,他却在这儿停下了。
“祝先生,怎还不开门?”
钟毓上前一步,隐隐将雪萦回挡在身后。
石门之高,比之祝先生还要多出来两尺。
祝先生见此,面目森冷,虽他今夜向来是这般模样,瞧着却仍旧叫人心生畏惧。
气氛不在沉寂中化为灰烬,便在沉寂之中被点燃。
最后,亦是同作尘灰,无甚不同。
“你们不是想见我的大阵,而是想毁了它!”
他掷地有声,似是终于憋不住话了,“小姑娘,这句话我亦还给你,想要的东西,有本事便自己去做!撇下这剑修,独自去,我便还瞧得起你!”
是真憋不住话,还是要激怒她?
须知,少年意气最是不好掌控的。一怒之下,会创造怎样一番惊世骇俗,是无人可知的。
而钟毓目前,确确符合少年的标准。
至少肉眼瞧着,是如此。
“不行呀。若没有雪道友,我恐怕不能够如愿以偿。”钟毓偏不如他所愿,只轻笑道。
祝先生怒道:“你没得救了!万事须得靠自己!”
老先生面皮上的褶子都皱起,一张脸黑里透出死寂的青灰,听着声儿却是中气十足的,真叫人矛盾。
表象与内里,到底更该信任哪一个?
雪萦回换了一柄长剑,剑刃出鞘的刺耳声响起。
那剑刃银光一闪,虚虚晃了祝先生的眼一瞬。
“你要靠这个蛮不讲理、只会动刀动枪的愣头青?”祝先生道,“好!好!好!那我在回灵阵等着你们。”
钟毓颇有默契地侧身避开,雪萦回那长剑便直取石门而去。
“呵。”
祝先生森冷一笑,在黑暗中,钟毓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硬朗如铁石的下颚线,以及唇角那抹怪异的弧度。
“轰――”
石门炸裂开来,引动了地道崩裂,如山洪般奔泻而来的灵泉井水冲面而来,其势无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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