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正午,他回至医院。
病床前是一温雅男子,气质翩翩,正安静坐于女子身侧。
梧桐也立于其旁。
季臣希走近,梧桐看到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那边处理好了,过来看一下。”
江御闻声,便缓缓起身,朝他微微颌首:“你好,季先生。”
“你好。”他优雅回以一笑,应地从容。
“谢谢,麻烦你了。”
季臣希面色略沉了些,眸色微深。
此时,病床上女子缓缓醒来。江御回身将她轻轻扶起。
她抬手拽着他衣袖,定定望着他,目光有些凝滞:“江御哥哥,爸爸呢?”
江御却未应,只是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小挽乖。”
女子眼泪霎时决堤,泪如雨下。
林挽时常昏睡,林父的后事皆是由江御处理办置,似以亲属之份,颇含理所应当之意。
季臣希和梧桐亦前来悼念。
仪式完后,将至正午,朋友陆续离去,只余了寥寥数人,其中一位中年女子看向稍远处的江御,沉憾中似余了欣慰道:幸好还有一位好女婿可以照顾小挽,清禾可以放心了。
梧桐杂志社有事,走近和他们招呼了下,准备和臣希一起回市区。有江御哥哥在这里,她便也安心。
回去途中,车内气压有些低,一片沉寂。梧桐感慨颇多,只觉世事无常,正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林挽和江御认识很久了?”季臣希忽然淡淡问起。
“是啊。”梧桐并未转身。
“林挽很喜欢他?”
“是啊。”梧桐心不在焉的答。
男子侧眸看了梧桐一眼,而后回了视线。良久,他忽轻轻笑了下,转瞬即逝,眸色晦暗难辨,静然无波。
......
林挽从昏睡转为持续发烧,反反复复,退了升,升了退,整个人似乎无了生气,时常梦呓自喃。
她有时清醒。
她说:原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说:阿婆,这世间已经没有需要我的人了,可我却常常听见那边有人在唤我。
她又说:阿婆,我没事儿的,我能好好活下去的,不要担心我。
她只是太痛了。
人生八苦,其七为:
生苦,
老苦,
病苦,
爱别离苦,
怨憎会苦,
求不得苦,
放不下苦。
她皆尝。
她痛,太痛太痛了。
“死”之苦是否会有这般痛。
……
医生检查诊断,只连连叹息,说是心疾难医,阿婆近乎每日来探望她,不停地抹泪。
吴伯吴婶等人虽经常探望,亦悲伤无辙。
澳洲医院数次来电催返,江御依然未回,每夜宿于客厅沙发,换了数次医生诊治,却仍不得愈。
林父留下了一封信,江御便轻声读给她听,可她似沉浸在朦胧幻境中,仿若听不见。
半月后,清晨,阳光正好,她意识终于全然清醒,撑起身安静靠于床前临窗那一侧。
侧头向窗外望去,池侧花盆里的枝条斜斜的伸展开来,白玉兰于无叶无绿中,朵朵高雅宁静地绽放,那莹白的有些温润的花瓣上,凝了一层淡淡的温润从容,微风中拂来缕缕香气。
望了许久,她回了目光,看向江御。
虽脸色苍白,憔悴分明,却是微微笑着:“江御哥哥,我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江御上前抚了下她额头,确实退烧了,而且眸中回了些生动。
“好,等我确认你痊愈了,我再走。”他抬手轻轻掖好被角。
一直到下午,她都一直无事,只是比较安静,望着窗外盛开的白玉兰。
阿婆也开口让江御先回澳洲,因听见那边数次来电催促,似有工作的要事。
一连三天,林挽举止平静,言语清晰条理,江御才放心了些,临走时细细嘱咐了许多,她含笑低声应着。
阿婆不时与她聊天,她对谈都如往常般流畅。
阿婆心想似是确实正常了,九点多等林挽睡下了,阿婆才起身离去。
翌日大早,阿婆端了米粥进了客厅,轻声唤她,却无人应。
阿婆放下碗,便进了卧室,床上却无人影,她找了整座厅室,未果。心下顿惶,连忙踏出院落,穿过巷尾去了墓园。
那女子只着了白色睡裙,正安静睡于碑前。
阿婆快步走近,将她扶起,却见她额前和手中皆是血迹,指甲几乎全部断裂,睡裙上染了大片触目的红。
病房中,她躺在床上,打着点滴,紧紧合眸。
阿婆伏于床沿,终哽咽开口:“小挽,你知道么?我就这样看着你父亲苦苦撑了二十多年,眼下他终于如愿了……”
她娓娓诉尽前事,床上女子未曾睁眸,眼泪却缓缓落下,没入黑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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