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并未开灯,季臣希也陷在暗色中,侧目望着窗外,眸色静淡,若有所思着什么。
轿车穿过市区时,有些拥堵,开开停停中,一直靠于车窗那侧的林挽竟缓缓倒至季臣希肩侧而靠。
季臣希回首,敛眉看了一眼女子,抬手将她扶正。
随后,又一次的滑落与扶正。
未到半晌,林挽再一如既往地倒了下来,这次直接滑枕至他交叠的长腿上,黑发铺陈了一片。
他低头望去,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她浅浅的呼吸。
他无奈地笑了下,伸手环过她的肩将她扶靠于自己怀中,只是淡淡看了眼那女子,才又转了视线看向窗外缓缓而过的城市夜色。
到达宁家时,近夜晚九点。
郑毅下车将梧桐送回。
出来时,季臣希正立于轿车旁,通着电话,声色微厉。
很快,他挂断后,朝向郑毅,缓了神色:“你等下回去路过容安阁,让前台开一间房给林小姐休息。”
“……”郑毅还未及开口。
“这几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季臣希说完便迈步向院门走去,步履平稳。
郑毅思忖再三,还是出声叫他:“季先生……”
季臣希停了步,回头望来,并未开口,等他后言。
“我这边实在不方便……”郑毅面露难色,简单解释了下缘由。
周三晚,他和一不相识的女子一前一后地从酒店电梯走了出来,因女子问路,便有言语几句。
却不知被谁拍了照发予女友,与他在家中大闹一场,他至今心有余戚。
眼下,若是被发现携一女子深更半夜去酒店,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季臣希听完,理解地点点头,笑了。折步返回轿车旁,开了车门,将林挽抱出。
“行,这边我来处理,你早点回去吧。”
一楼客房,他将林挽轻放于床上中央,大衣悬挂于一侧的实木衣架上,扯过床被覆上。
完后,季臣希转身向室门行去,走至门旁,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子。
暖色的室灯下,女子正睡得安详,呼吸浅极,长睫轻轻敛下,投出浅浅的睫影。
他回了视线,触手熄了壁灯,迈步出了客房,合上室门。
满室陷入一片黑暗。
女子依旧沉于梦中,不知世事。
二楼的室内彻亮,男子立在落地窗前,静静看向窗外,眸色尤显深邃,似在沉吟着什么。
隔了许久,他才转身,从容地步下了楼梯。
……
清晨七点多,伴着窗外的鸟鸣声,温暖的日光投在女子面容上。
林挽眉睫轻轻颤了下,才缓缓睁开眸子。她坐起身,垂着脑袋,伸手覆了覆额头,仍是未清醒的状态。
只记得亦楠敬酒途中,有些老友百般推辞不下,最后只得由自己和梧桐挡下酒。
抬眼看了下室内。
额……很陌生的房间。
她想,应该是亦楠给自己安排的酒店吧。
挪身下床,开了门,看到客厅熟悉的摆饰。
她呆住了。
这好像是季家。
不是好像,这就是!
她脑中霎时全然清醒,赶忙脚步退了回去,在室内踱着步。
怎么办,又这样麻烦到他,而且还是醉酒的状态下。
思忖再三,她终于想了一个好办法。
趁他未起时,赶紧离开。
她取了自己的衣物脚步极轻地穿过客厅,还未走到厅门处,略慵懒好听的声音从身后清晰传来,话中侃意甚浓。
“怎么,林小姐就打算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林挽定住,楞了数秒,才转身向声音源处望去。
目光相触间,他正缓缓循阶而下,似是刚刚晨浴完,着了深色的睡袍,抬手系着腰间的束带,额前几缕湿发轻轻垂下。
步下了台阶,他回了落在林挽身上的视线,径自折步走向厅侧的吧台。
林挽在原地局促彷徨了半晌,抿了抿唇,走上前,此时似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季臣希坐于吧台前,晃了晃杯中的所盛的深红色液体,眸色淡淡含笑,目光转向林挽,似极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
“那个,我没有不声不响地就走,有留便条的。”林挽迎着那道视线如坐针毡,轻咳了下,才弱弱出声解释。
“哦?”季臣希笑了,说:“看来,是我误会林小姐了?”
可不就是误会了。林挽心想。
“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烦到你。”林挽再次出声,这次话语平静了许多,又似极了从前的故作客气。
季臣希闻言,薄笑的眸子更深了几分,似意料中,而后回了视线,浅饮了一口杯内的红酒,凝目望着杯内的深色液体,以漫不经心的姿态,由他做来,却是贵澈之极。
“嗯,是挺麻烦的。”他字字清淡。
“……”
林挽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尴尬地杵在原地,也顺着他视线盯向杯内液体。
“林小姐也想来一杯?”季臣希明明并未看她,却知她目光所及。
林挽即刻摇了摇头,心下更想赶紧离开这里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昨天谢谢你。”林挽思忖了下,出声道别。
未等季臣希应声,厅外有脚步声传来,林挽回头望去。
郑毅很快进入到厅内。
“郑毅,你先送林小姐回去。”季臣希侧目看向郑毅。
“好的。”
“不需要麻烦的,我自己很熟悉……”
林挽“路径”两字还未说出口,便触及季臣希微淡的眸色,一时停了话。
“林小姐,走吧。”郑毅出声提醒。
“好。”林挽移开视线,转了身向厅外走去,郑毅紧随其侧。
出了庭院,走到开阔的路旁,林挽才觉得整个人自由轻松了许多,只是头依然有点晕沉,不由拍了拍脑袋,暗自嘀咕恼道:“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出格倒不至于,林小姐就是醉的有些不省人事。”郑毅立在她身侧,好心答她。
林挽顿时愈加不好意思,面色泛红。
郑毅忍不住摇了摇头。
从郑毅下意识的摇头中,林挽忽省起,自己在郑毅那里,恐怕俨然已是一个“嗜酒”的不良形象了。
她只与郑毅见过两次,皆是在醉酒的情况下,虽然上次……
她侧身看向别墅内,那他……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无缘,他更是几乎不曾记起她,但她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给他留下的最后印象是那两个字的。
“对不起,我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回去一下。”林挽朝郑毅解释了下,便赶忙转身向别墅内小跑去。
季臣希刚上至楼梯中途,便听见身后慌急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回头,见那女子踏着清晨和煦的日光回至厅中。
“那个,其实,我很少会喝醉的。”林挽抬头向立于阶梯的男子望去,急切出了声,音色微喘并不平稳,却很是认真。
季臣希略皱眉,目光落在她身上,带了微微的研量,并未启声。
“额……我意思是说……我很少沾酒,更很少喝醉的,只有这两次而已,真的。”她见他不语,又赶忙重复道。
她真的没有嗜酒。
季臣希眸色更深,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忽转而笑了。
“……”林挽以为他不信,还欲开口,只是还未及。
“好,我知道了。”季臣希居高临下地隔空望去,微微颌首,含笑回她,语气低缓。
林挽听言便安心了,低下头默了数秒,才回了视线,几不可闻地低声回:“嗯。”
说完,她即刻转了身,向院外跑去,杏黄色的大衣在温暖的清晨格外醒目,划下一道匆匆的修长背影。
……
近九点,季臣希从二楼下至客厅,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腕表,途中,似是想起什么,蓦转了步子直接向客房走去。
室内,床上的被枕折放整齐,一如昨日。
他走近,床柜上确实留有一便条,拿过随意看了一眼,轻笑了下,便又掷回了柜面之上,迈步离去。
雅致空静的客房内,窗外晨风拂过,撩起清素的窗帘一角,独自翩翩起舞。
和煦的阳光渐渐落在便条上,写有:我先离开了,因为怕把你吵醒,所以,不能当面和你道别致谢。总之,谢谢你。
字体温秀,倒是似极了那女子的面容。
许久以后,当他再次回至客房之时,见到这张便条,彼时已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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