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消毒水的味道浓漫的高级病房中,不间断的检测仪和呼吸机运行着。
季黎坐在床畔声音嘶哑至哭不出。身侧数人垂首而立,梧桐正低声哭泣。
林挽脚步声极轻,安静地掩于人群后,看向那病床上的男子,他睫毛轻垂,投下微微的剪影,似个孩子般睡得安宁。
“宁先生,经过昨天一整夜的抢救,臣希内伤外伤都已得到遏制,生命体征趋向平稳,但撞击力度过大,颅内损伤导致陷入深度昏迷。”陆以巡声音微哑,仍勉力平静告知现况。
“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呢?”宁父声音亦有些颤抖。
“这个或许要看臣希自己的意志了,可能明天,可能一年……也可能一辈子也醒不来。”
宁父深深叹了口气: “好,辛苦你们了。”
陆以巡携数位医护人员出了病房,路过林挽身旁时,侧头望了她一眼,而后不着痕迹回了视线离去。
片刻后,宁父转身望向钟业泽数人,沉着开口:“老钟,你们先回去吧。最近公司事务辛苦你们了。”
钟业泽望了眼病床的男子,神情凝重:“好,臣希如果醒来给我电话。”
钟副总等人离去后,宁父才转向林挽:“小挽,你带梧桐回去。这里有我在。”
林挽轻回:“好。”
她缓缓上前扶过梧桐手臂,回了宁家。
只短短数日,季家已然倾覆。
病房内,宁父上前轻轻拥住季黎:“我相信臣希会醒来的,他还有未完成的责任。”
季黎面容平静却是异样的惨白。
夜晚近十点,夏昭护士长进去记录仪器数据,完后轻声开口:“宁夫人,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您要多保重身体。这边会有专门的医护人员照顾的,您放心吧。”
季黎未应,只宁父低回:“好的,谢谢您。”
护士长离去后,宁父便将季黎扶起:“我们回去吧,不要让梧桐担心了,明天再过来吧。”
季黎回了神,轻回:“嗯。”
他们穿过楼梯那处,进了电梯离去后。一直安静坐于阶梯上的年轻女子才缓缓起身,脚步极轻地走进病房,离近,立于床前温柔望着病床上的男子。
他全身几乎都是伤,纱布遮掩下已是千疮百孔,可这又怎及他心里的痛呢。
护士长再次进去时,见到那位女子,有些面熟,她忽想起女子今天早晨过来看望过。
想来是他女朋友吧。
护士长记录完数据,便简单安抚了几句,女子轻声应她。
凌晨三点,她再次进入病房时,却见那女子未曾离去,于微暗的室内安静伏于床沿,轻轻牵握着病床上的男子,眉睫轻垂,眸色明净,窗外月色微微渗进,落于她的面容上,恬静安宁。
此时已入秋良久,夜风甚凉,女子只着了一件鹅黄色的微薄毛衣,身子微微蜷缩着。
她取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被巾轻轻披于她肩侧。
女子回首,看了一眼被巾,而后望向她:“谢谢你。”
“没事儿,你怎么不回去休息的?”
女子回望向病床上的男子,眸色清柔却坚定:“我想陪着他。”
护士长闻言便不再多言,轻轻拍了下她:“嗯。”
女子于清晨七点才起身离去,回去洗漱换衣,赶去学校。
季黎未能承受住季家的变故,一夜病倒,于家中调养。
白天便是宁父,梧桐,连姨会时常看望季臣希。
时间并不会为谁停留,一天一天地流逝,转瞬已是半月有余。
容安阁由徐灏代为执管中,除却与欧洲正洽谈的合作暂时搁置,内部运营尚算正常,波动较小。
期间,C城关于季林轩前董事长和夫人的谣言四起。
有说是因季廷董事长外遇导致季夫人寻了短见,有说是季夫人出轨才自惭形秽选择故去,有说是因双方世仇无法消弥而致抑郁而逝……
与此同时,季林轩的营业额与形象日渐持缓走低,未能挽制,钟业泽勉力强撑。
那日,女子依然如同往常般安静坐于楼梯中,待宁父和梧桐十一点乘了电梯离去后才走进病房。
已至深秋,窗外枫叶随风轻拂,缓缓落于地面,积了薄薄的一层。
男子依然安静地沉睡,只身上的外伤终于好了大半。
她缓步走近,坐于床侧,静静望着他,而后起身去接了温水返回,用湿巾细细帮他擦拭身子。
夏昭进来时,看到她,面上惊讶难解,这女子似乎并不愿人知,只是夜夜未落下地静静相陪。
她走上前,轻声婉劝:“姑娘,他会被照顾的很好,你不需要过来陪护的。”
女子侧头望向她,摇头,轻语:“我没事的。”
她见女子眸中失了些灵澈,面色也不似先前般明润,憔悴颇显,略是心疼。
看了眼病床上的男子,他一直沉睡未醒,已与世间隔断,不知世事。
“姑娘,我就直说了吧,他近二十天没有醒,醒来的几率就越来越低了。”夏昭声音越来越低缓。
女子望着男子,楞了数秒才缓缓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知道他一定会醒来的。”
“就算会醒来,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甚至是几年,你也不能长期如此,身体会越来越受不住的。”护士长实在有些心疼这姑娘。
林挽轻轻笑了下,望着她:“谢谢你,我知道了。”
护士长心下舒了一口气,想来这姑娘终于听进了她的话。
待她离去后,女子静静伏于床沿,默了许久,才启声轻轻唤他:“季臣希,你要快点醒过来呀,容安阁需要你,季林轩需要你,很多人都需要你。”
寂静的室内,她一声又一声,温柔呼唤,轻声而语。
而他未有应答,依然一片静寂,她的话语于夜色中越显空凉。
又半月后,C城小报,封立报刊登了一少年照片,标题醒目:独家——季林轩前董事长夫人梁抒容之私生子。
虽出于保护对其眼部做了马赛克处理,但少年口鼻确与梁抒容如出一辙。
一时间,甚嚣尘上,满城风雨。
季林轩企业形象大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沦为饭后谈资笑柄。
随之而来便是内部管理层的心绪溃散与慌颓,直有大厦将倾之势,钟业泽愈发力不从心。
中午,林挽正与林父午餐中,看到了关于季林轩的报道,顿时心下沉了几分。
她匆匆起身,进了卧室给梧桐打了一通电话。
傍晚,她离镇回了市里。
林父先前有些不解,近一月来,她周末依然白天回返,但总是傍晚便回了市里,再未在家中留夜。
问起缘由,她只道朋友生病了,去看看他。
林父便也不再多问,只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身体,她轻声应是。
同时,法国一静雅的居室内,那面容清丽的女子收到信息时,正低头专心写着报告。
她抬头打开手机,是梧桐的信息:“臣希出事了,一直昏迷,一个多月未醒。”
只简短的一句话,她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楞在原地。
她坐于窗前静静沉默许久,抬手欲回信息,删了打,打了又删,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的,最后她点了发送,亦是寥寥数字:“对不起,梧桐。”
当梧桐收到信息打开时,心中倏沉,低头看了数秒才收起手机,且未对任何人言起,包括林挽。
片刻后,女子身后一儒雅男子走近,贴上她的后背,俯下身,轻吻起她的耳垂。
她蓦地起身,伸手取过证件,夺门而出,只离了几步,似理智尽返,终是停了脚步。
她还能回头么?
人生每一个节点都预示了不同的故事结局与走向,每个人选择的路,没有对错与否,只有因果相绕不得休。
护士长翌夜又见到那女子,握着男子的手,正安静地微伏在他床畔,沉默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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