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吹来的风凉飕飕的,身体战战兢兢地哆嗦一番便回了神,早春的夜晚还是冷的,她搓搓手脚,窝到床上裹起了软绒绒的毯子。她的身体确实很疲惫,早前陪在顾心兰身边的时候便时常困意上涌提不出力气,这几日更是没有休息好,吃了个饱饭乏得不行,倒头不多时就睡着了。
叶英同叶芳致安排好明天护送碎星的人手便回了房间,见床上的人儿睡得正熟,也许是周围风冷,她睡着时是蜷着的,大半张脸埋在毯子下面,只露出一片光滑的额角和一头乌黑的青丝。
他敛了气息,静姝也是真的很累,没发觉有人进来。
静姝一觉睡到后半夜,被冻醒了,她在毯子下面缩了缩手脚,冒出一个头来,周围一片凉薄的月光,把湖面上起伏的波澜照得雪亮。
桌上的烛台已经燃尽了,借着洒入水榭的光线她依稀看见一道人影抱剑凭栏坐在房间的另一头,俊秀的面容半仰着沐在光下,额前的红梅晶莹清透,像是覆着玉石的光泽。
静姝躺在床上呆了呆,叶英怎么亲自看着她?闷头闷脑又一想,难不成她待的是叶英的房间?
蹑手蹑脚地下床,她抱起毯子走了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小心翼翼挪到叶英身边,她今天向他发了脾气,虽然一直觉得很委屈但还是心有怯意,她从来没有对他那么大声吼过。乌黑的眸子有些躲闪地看向清冷的睡容,手指不自觉地绞了绞,抱着毯子在旁边蹲坐下来。
夜风吹散了她小小的低喃:“你别生我的气……”
剑庐不安,叶英本就睡得极浅,即便静姝一路走来毫无声响,他还是醒了过来,垂眸看着背靠在他身旁的小小背影。唇间抖落一声轻叹,在那双猛然张望来的乌眸中翻身从栏杆上坐到她身旁,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这样挨坐在一起了。
静姝缩起手脚,“我……我吵到你了?”
叶英轻摇了摇头,沉默片刻,道:“我四岁独居,母亲虽然会来看望但她还有二弟三弟要抚养,这么多年一直是兰姨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她虽是我乳母,却将我视如己出,我亦把她当做亲人看待。如今得知她病重不治……静姝,我心里不比你好受多少。”
身旁的人眼眶有些发红,俏白的小脸转了过来,泛着水雾的眼朦胧地看着他,一眨两眨像是又要掉下泪来。
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发顶轻轻一揉,叶英叹道:“在我这里哭哭也就罢了,到了兰姨面前可不能这么爱哭鼻子,不然兰姨就不能安心养病了。”
他一说,悬在眼角的泪反而直接掉了下来,静姝擦擦脸,手背覆上了晶莹的水渍,她吸吸鼻子,娇小的身子一斜便靠在了他的臂弯里,抱着膝盖闷闷地道歉:“对不起。”
悬空的手臂一滞,叶英垂眸看着窝在身边的小脑袋,放下手轻抚她的后背,低声道:“名剑大会在即,庄中事务繁多,我无瑕顾及兰姨的身体。你莫要在这时同我闹脾气,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名剑大会结束,我陪你一起给兰姨侍疾。”
只是……若按盛长风的说法,顾心兰的病情怕是坚持不到名剑大会结束了。
半晌,下方才传来低低的嗯声,静姝攥紧了掌心,她说不准为什么自己能看到别人的死兆,从之前笨笨去世开始便愈发清晰了,她对生死变得极为敏感,不想她下一个看到死兆的人,居然就是顾心兰。
如果照她所看到的,顾心兰能不能坚持到名剑大会结束还要两说。
叶英隔着湖水远眺着藏剑山庄的方向,静姝望着被月色洗得刷白的青砖发呆,两人像是都想到此时此刻的顾心兰身上去了。
夜风有些不静,除开鸟兽的夜出还有一些另类的窸窣响动,静姝转过头,身旁的男子已长身而立,执剑凝视着波澜起伏的湖水,屈指在剑身上一弹。
这是事先约好的,若发现有人闯入,便鸣剑为讯,通知其他人做好准备。
沉寂三日的贼人又有了动作,不想竟是选在距离名剑大会开幕只有三个时辰的时候。剑庐各处依次亮起灯火,弟子们纷纷出动,叶英站在栏边眯眼看着湖面上跃起的人影,气息竟个个都不弱,旁边蹲着的人揉揉膝盖站了起来,“有人闯剑庐?”
叶英低头看她,“你发现了几个?”
迎面而来的风将静姝的脑子吹了个清醒,她睁着黑亮的眼,耳廓微微一动,“六个。”
叶英又在剑上连击六次,剑鸣声如水波阵阵,流传开去。
“庄主不怕我听错了?”
“我也发现六个。”他只是想再确认一遍罢了,静姝的耳力若是静下心去听与武学高深之辈相比也不差,她的判断值得信服。
“……哦。”静姝低了低头,“那我要觉着有七个呢?”
叶英看了看她垂下去的头,坦然道:“旁的让别人去追,我去找剩下那一个。”
这时,叶芳致敲门进来,只见叶英和静姝双双站在栏边,静姝身上还裹着毯子,嘴边的话顿了顿才吐出来,“庄主,弟子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叶英看了看湖面上跃动的人影,这波贼人数次暗访剑庐却不得其踪,寻常弟子恐怕难以跟上,还需他亲自去追。但他若离开剑庐,又恐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余光一瞥身边低头不语的静姝,心中有了对策,“叶总管,你把她带去碎星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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