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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总在猜想白端的身份。

倾回有傩主、君主和仙主,还有主棋者……这四种人相互制衡,相互约束,才能使天下太平。

相传傩官寻找下一任傩主,仙主也会寻找资质俱佳的传承者,而主棋者则是寻找下一任君主。

他们是下棋之人,拥有洞察世事的能力和天生不受约束的命数,生逢乱世才会出现,而如今的四位主棋者分别称为梨落、碧莲、笙竹和六出。丰慵眠,又称梨落公子。

傩教在主棋者很小的时候,便会给他们种上伴随一生的蛊毒。这些蛊毒埋藏在体内,生根发芽,轻易不会露出,直到他们相见的那一刻,便如同恶毒的小蛇,在体内流窜破坏。

我看着丰慵眠喷溅而出的血,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捂住他的嘴,任滚烫的血水从指缝溢满手背,他脖颈处爬出诡异的咒印,像一头盘卧着的麒麟。用麒麟血下蛊是最歹毒的。

丰慵眠抱着我躲进傩祠,这里跟罗城的那座很相似,但没人驻守。

我关上门,把丰慵眠扶到傩神像下靠着,擦拭他额头涌现的汗,想割血喂给他。他摇摇头,让我别费心思,蛊毒由麒麟血做药引,轻易不能解。

丰慵眠屈腿打坐,蛊毒蔓延的速度得到减缓,只是咒印还是通红的。

他说等到咒印完全消退,这场汹涌发作的浩劫才算过去。我第一时间想到白端,不知道他以何种决绝的心态将我推开的,更想不出他现在该是何等惨状,会不会像丰慵眠一样因蛊毒发作而战栗,想到这,我崩溃了。

丰慵眠擦了擦嘴角的血,雪衣都脏了,他丝毫没有嫌弃,仿佛永远如此温柔淡然。他是我见过最有包容心的人,我见他没擦干净,就顺手帮他擦了:“你和白端为何对上古秘境如此执着?那里有蛊毒的解药?”

他惊愕于我一下就猜中了,坦然道:“姑娘说的不错。山阴地也许有蛊毒的解药,我和六出都想一试。”

“怪不得白端非进山阴地不可,原来是蛊毒所迫……”

“是。”

“傩主为什么给你们下蛊?”

问到这,丰慵眠平静的笑着:“等六出自己告诉你吧。现在的你也未必明白。”

我点头,沉默一室。

正当我以为万无一失时,门外传来人声。在这个草木皆兵的点上,我拔掉灯座上的红蜡烛,将带有尖刺的烛台拿来防身。丰慵眠看我如此小心谨慎,只是对我摇头,让我不要冲动,也不要说话。

门外有人道:“姐姐何时来的,也不通知妹妹一声。”

软萌的嗓音使我认出,她是昨晚的傩教花娘。

好半天没人出声,我差点以为她在自言自语,如果不是隐隐闻到冷霜的气息,还真容易把另一道身影给忽视了。

花娘见对面之人毫无反应,语气开始刻薄:“月娘贵为傩教上四品的娘娘,自然瞧不起我们这些妹妹。只是你不在宵月阁待着,跑山阴鬼混什么?”

另一人终于搭话,声音清冽空灵,如皎皎明月神圣高傲:“为机缘。”

“是了,你也想着山阴地的宝藏。”花娘话锋一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在想着,你那位情哥哥。”

那人不痛不痒的回:“我不否认。”

花娘大概觉得用话刺疼不了她,气得跺脚:“看你这副孤高的嘴脸能维持几时!”

那人还是没开口。

从头到尾我只听见花娘挑衅不成反受气结,这月娘性格如此清冷有个性,令人好奇她长啥样。

花娘走后,那冷霜的气息仍停留原地,我蹲得脚麻时,她倏然道:“二位还是尽早离开吧,免得血气污了傩祠。”

说完,渐渐远离。

又待了一会,等丰慵眠脖颈的咒印不再发出暗红色的光,我扶着他走出傩祠,不带我躲躲藏藏,反而大大方方的走在街上。

人们说花岗客栈死伤惨重,但与他们有何干系。

白天里,整个江城懒散至极,伙计掸着桌上厚重的灰,小贩随意掏出几件物品摆上摊,几伙人围着几个人往死里揍,好几次看见尸体扔在路边,被饿得发慌的野狗啃噬得面目全非,断臂残躯铺洒一地,血水深深地浸透地面。

简直如同人间地狱。

我更不敢想象山阴地是何等模样。

路过一个巷口时,扑来一个大汉,死死钳制住我的身子,泛有恶臭的手要伸向我的前襟,我脑海一片空白,拿起怀中藏起的烛台,狠狠扎向大汉的眼睛。

只听他吼叫一声,把我甩飞几米远,我猛地撞向破烂堆积的角落,冷冷盯着他撕开衣服再次扑来。

丰慵眠对准他的脖颈就是一下,大汉撅个白眼晕死过去。

“别怕。”他半蹲下来,愧疚的整理我有些凌乱的发:“是我动作太慢,只是你刚才那一下,他不死也得残了。”

丰慵眠仅仅打晕了大汉,并没有置他于死地,我觉得他还是过于柔软。可能我厌倦了心软,内心充斥着不安与绝望。

我推开丰慵眠的手,淡漠道:“如果刚才没有你,你有想过吗,我会落得什么下场?”

他不解我的意思,茫然的说:“我在你身边。”

“你不会一直在我身边,谁都不会。我不能永远等人来救。”

我站起来,拍拍土,没有悲喜的道:“你今个救我,有你的原因。我懒得去想,只是我若想活下来,就得狠心拿起刀子,刺向所有伤害我的人。我不想做砧板上的鱼肉,要做就做最狠的。”

我真是这么想的。

换我走在丰慵眠前面,我能察觉他在背后看我,我望着眼前满目疮痍,一片荒凉,到处上演着残杀和污秽,弱小的人们跪地祈求傩神能睁眼看看这个名为江城的地狱,强大的人们却沉浸在肆意支配他人生命的快感当中,这里展示了世间所有的丑态,就像路边的臭水沟,没有一丝生命的浪花。

“这些都会过去,百废会待兴,荒地会崛起,尸骨也会得到安葬,等山阴地结束后,人们也能安宁。”

丰慵眠面有不忍。

我不禁笑笑:“你怎么比我还天真啊。你以为只是因为山阴地?”

“难道不是?”

“即便没有山阴地,这里得不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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