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忘了那小子的意图,这等人留着也是祸害。他不以为意:“安千户勾结乱党,泄露密令,理应当诛。”
胡乱扣的罪名,简直是草菅人命!
安然哑然,木木后退两步,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有什么资格和程颐谈条件,六叔上下都被他拿捏着,迟早都是安荣的下场。
她的确是伤心的模样,却不似失去亲人的痛楚。
“妾身曾闻言,侯爷年少时也曾杀过流匪,斗过贪官,也曾高风亮节,心怀天下,而今却是般……”她想说“心狠手辣”,话到嘴边噎了回去,恹恹转了话头:“到底是我年少无知,看不懂世道险恶……”
她的无形中化成利刃在他心头剜了一刀。程颐时下怔忡,都是些旧事,斯人已去,难得有人再提及。只不过,她又是怎么知晓的?
可笑的是,他心怀一丝期待:“谁与你说的?”
安然迟迟无言,他却较真起来,目光紧锁着她,只见她堪堪撇开脸,低低应了句:“父亲。”
的确,那时她才多大。
更何况,他若早做布局,安然定不会死。
“承蒙安大人赏识。”程颐起身,踱步至她跟前,替她拢了拢披风。安然双肩微颤,微微避开,他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他难得放下身段,她居然不领情?
程颐有些意外,复淡淡一笑:“今日邀约,不过是想给夫人提个醒。户部账册在谢元桢手中,你若能将它献于我,以往种种一笔勾销。”
安然心头微钝,歪着头看他:“侯爷方才杀了安荣……”
他杀了安荣,又与她谈条件,有些可笑。
程颐轻描淡写:“我说了,那是为了提点夫人。”
两人僵持不下,外头来人打了岔,说是次辅大人求见。她倏地回头,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希冀。
说来怪异,她从没想过,还会有想见他的时候。兴许是相处久了,那一来二去的虚与委蛇里顿生了些许人情味。
谁叫他恶在骨子里,旁人皆忌讳着。这时候恶鬼都成救世的菩萨了。她孤苦无依,目下还得指望他。
有了依仗,固然有了底气,她说:“夫君在外头候着,还请侯爷放妾身出去。”
细微之处落了他的眼,他笑她蠢钝,谢元桢与他相较,又能好到哪儿去?他想着,有些不痛快。
“我送送夫人。”他抬手比了个请,随她一道儿出了牢房。
黑漆大门缓缓拉开,阳光止泻而下,谢元桢立在明亮处,身姿挺拔。安然窒了窒,隐约觉得他平静得有些反常。
她跨过高槛,阿竹上前扶她,她缓步至他跟前:“劳夫君来一趟。”
她紧合着披风,生怕衣衫不整叫人看去。他又是个心细的,只一瞥便瞧见她手上的血渍,瞳孔骤缩,攥住那纤细的皓腕:“怎么回事?”
生来是斯文人的模样,实则戾气重得很。
安然嘶嘶喊疼,央求道:“不是我的血……快快松开。”
一双兔儿眼巴巴望着他,他这才发现她是哭过的。
他有些负气:顶着个假身份也不怕着了旁人的套。就她那点糊弄人的小伎俩,在他面前耍耍还成,在程颐面前,横竖得吃亏。
也不知他可否看出什么……
谢元桢微眯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不知侯爷与内子叙的什么旧,非得应这么个景,莫要惊了内子。”
安然躲在他身后,几乎是依着他的。程颐打眼看去,只能瞧到她探出的半张脸。
谢元桢倒是在乎她。这是好事,谢元桢有了牵挂,那便有了弱点。他本该得意,却怎么也得意不起来。
程颐讳莫如深:“谢大人多心了。还请夫人解释一二,可别叫我凭白做了好人。”
莫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安然眉头紧蹙,脑中安荣痛苦求生的模样,仍搅乱着她的心神。她太阳穴隐隐作痛,一阵心慌气短,继而,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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