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梅香

梅老爷聚精会神的看着账本，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女儿站在了他身后。

“爹！忙着哪？”梅香突然出声，梅老爷吓了一跳。

“哎呦，你这丫头，要吓死你老爹啊！”梅老爷揪着梅香的耳朵，把她拽到前面。

梅香叫唤着，“爹爹爹，疼啊！别总揪我耳朵好不好！很痛的。”

“谁让你吓唬我的，对你的惩罚。”梅老爷笑的很宠溺，把梅香推到一边，继续埋头看账本。

“爹爹，跟你商量个事呗！”梅香拽着衣角，难得的乖巧模样。

梅老爷头也不抬，“嗯？又想买什么了？”

“不是，就是，那个，我想去念书，去师范学校。”

“念书？”梅老爷终于从账本里抬起头，“不是给你请了先生？还都被你气跑了。”

梅馨梅香之前念书识字，都是请先生到府上教授，梅馨乖巧懂事，自然跟着先生学习，梅香生性叛逆，对于上了年纪的老学究无比厌恶，所以她一上课就捣乱，气走了一个又一个先生。

不过她还算是聪明，梅馨每天给她补课，先生教给她的，她再教给梅香。

“我想去学校念嘛！别人家闺女都去学校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姐姐在家还好，姐姐一嫁人，就剩下我一个人，哪还有心思念书。而且，那些个老学究，成天介之乎者也，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去学校嘛！”

梅香说着还揪着梅老爷的衣袖，不停的撒娇，还好，梅老爷挺吃她这一套。

“你这个丫头，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我若答应了，你明日又反悔了，让你爹的面子往哪搁？”

“不会的爹，我保证，一定认认真真学习，决不给爹娘丢脸！”梅香一脸认真，还伸出手来发誓。

梅老爷冷哼一声，“你最爱变卦的，我还能相信你吗？”

梅香撅起嘴，“您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女儿吗？”

梅老爷斜眼看她，“你有让我相信你的地方吗？”

“爹!”梅香急得直跺脚，梅老爷哈哈大笑，不再逗她。

“好了好了，你去吧，去找你娘，就说我同意了，让她去账房给你支银子。”

梅香乐的蹦了起来，“真的！太好了！谢谢爹爹！”

梅香蹦了出去，梅老爷合上账本，他同意梅香上学堂，不光是因为疼爱女儿，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让梅香去见见世面，反正她还小，不急于出嫁，顺着她也不碍事。

等书念的差不多了，心也收的差不多了，再招一个上门女婿，梅馨已经嫁人，这么大的家业，不能没个人继承，他又没儿子，只能寄希望于梅香了。

有个上门女婿，将家业交给他们夫妇，总好过百年后假手他人，浪费了他一生心血，又让梅香吃苦受罪。

梅香蹦跶着去找梅夫人，“娘！”

梅夫人做着针线活，听见梅香叫她，抬起头答应着，“娘在呢！进来吧！”

“忙着呐！娘！”

梅夫人手里的活计没有停下，“你又闯什么祸了？”

“娘，您怎么这样嘛！说的我好像闯祸精一样。”

“我说错了吗？你这个毛丫头成天介闯祸，看看你这个月气跑几个先生了？”

梅香跺跺脚，“娘啊！你真是，就知道揭人家短。哦对了，我来就是想说这个，我想去师范学校念书，爹已经同意了，让您去给我支银子。”

梅夫人的针突然扎了手，“嘶，你说什么？师范学校？香儿，你开什么玩笑！”

“怎么了？娘您的手没事吧？”

梅夫人皱着眉头，顾不得手指，拉过梅香，“香儿，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想去师范学校？”

梅香一屁股坐到梅夫人边上，带着点小得意，“是啊！爹同意了！”

梅夫人一拍大腿，“不行，女儿家家的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我回头再给你请几个有学问的先生，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念，直到有媒人上门提亲，出嫁为止。”

“凭什么？娘您也太迂腐了，谁说女儿家就不能抛头露面了？武则天还能当皇帝呢，穆桂英还带兵打仗呢！女儿家怎么了？您自己不也是女人，干嘛这么瞧不起人。再说了，别人家闺女能去念书，我就不可以，我比她们差在哪里了？”

“娘什么时候瞧不起人了？你这孩子真会倒打一耙。”梅夫人有气，被梅香一通话生生憋了回去。

“您这么说不就是瞧不起人，现在是民国了，封建王朝早已推翻，妇女早就解放，就只有您，还是老样子。”

“香儿，你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呢？太没规矩了。”

“我知道，您一直遵循三从四德，一直嫌我没规矩，不像个女儿家，但是您的错更多，您一直偷偷拿银子给那个赌鬼舅舅还债，自然不愿意我多花钱，我平日里想买个什么您都推三阻四的，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钱，你给赌鬼就有大把银子，我念书就一分没有，我不理您了，您要是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到时候看您怎么办！”

梅香愤愤不平的跑了出去，梅夫人被气的头晕，斜斜的靠在被褥上，唤着丫鬟，“贤儿，贤儿。”

“夫人，您叫我。”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穿着碎花短褂，麻布裤子，扎两个辫子，是梅夫人在外面买回来的。

她自小没了父亲，母亲又体弱多病，两年前突然离世，她跪在街口卖身葬母，梅夫人看着心疼，给了她银子安葬母亲，又把她带回了家，做自己的贴身丫鬟。

“快去请个大夫来，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好的夫人，您先躺会，我去去就来。”

贤儿刚要转身，梅夫人又嘱咐了一句，“记着别声张。”

“知道了，夫人。”

贤儿去请大夫，梅夫人疲惫的闭着眼，耳边不断回响着梅香刚才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