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世杰点点头,沉默地抚摸着胡须,若有所思。
方才,他与赵成熠商议泗河行宫之事,一致认为当下不是扳倒皇后的最佳时机,需要先将那几名指认皇后的太医关押起来,好生看管。楚王府已经被人盯上,并不适合藏人,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暂时安置在尚书府,容后再议。量皇后如今正被他们抓住把柄,一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后,朗世杰提及北尉嘉懿公主前来南楚和亲一事,赵成熠忽然沉默下去,不表明对此事的态度,令朗世杰隐隐有些不安。
文景帝并未决定嘉懿公主下嫁人选,而赵成熠的母妃芸慧皇贵妃同样来自北尉,乃嘉懿公主的姑母,有这层关系在,赵成熠出面争取嘉懿公主进楚王府,成功几率极大。只是,看赵成熠的态度,似乎并无此意。
这是为何?
昔年,芸慧皇贵妃曾经有恩于朗世杰,因此她离世多年来,朗世杰一直暗中襄助赵成熠,只盼他有朝一日大权在握,替芸慧皇贵妃洗刷冤屈。
眼下正是谋定大事的关键时刻,朗世杰实在不知道,赵成熠究竟在犹豫些什么。
思虑再三,他犹豫着开口:“殿下可是有所顾忌?”
赵成熠眉心凝成一结,不发一语。
朗世杰接着说:“殿下已经韬光养晦十年,此番嘉懿公主来京,显是助我们成就大事的一枚棋子,倘若殿下不把握此次机会,来日必将后悔。”
赵成熠内心隐隐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但他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答案,是以越想越觉烦闷,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杯,道:“三日后,上元宫宴,嘉懿公主将在席上献舞,届时我自有主张,你只需看我眼色行事即可。”
言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正月十五上辛夜,文景帝携百官在甘泉宫上祭太一,民间百姓也燃灯供佛,祈求天官赐福。
銮车候在楚王府外,迎赵成熠进宫参加上元宫宴。
沈清妩正为他腰间系上佩玉,赵成熠神色有些凝重:“对不起。”
她正给那璎珞系结,听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以为他指的是无法陪同自己出城观赏灯会一事,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明年元夕,殿下再陪我出城赏灯,可好?”
原本,她早早提起,元夕这晚要出城去看花灯,他当时应许陪她一同前往,但今夜宫宴,事关重大,他务必出席不可,因此,只能留她一个人出城去。
她对自己瞒着她的事一无所知,再听她这样说,赵成熠微觉有些愧疚,执了她的手,郑重回答:“好。”
沈清妩踮起脚尖,手臂环在他的腰上,轻轻啄他面颊一下:“殿下今晚莫要贪杯,早些回来。”
赵成熠反手抱住她,吻在她的额上:“好。”见她穿得委实单薄,复又叮嘱:“城外风大,不比府内,出门记得添衣。”
这回轮到她答“好”,二人又依依不舍了一番,一往城外,一往宫内,往相反方向,各自行去。
宫中。
太子赵成钰坐在殿上,伸长了脖子向殿外探去,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高后敛眉示意:“成钰,注意体统。”
赵成钰小步跑至高后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母后,都说那北尉公主生得倾国倾城,貌美如花,是不是真的啊?”
高后呷了一口酒,目光不觉瞥到殿下端坐的赵成熠身上,注视许久,才将目光挪开,道:“上一位倾国倾城,貌美如花的美人,你不是拱手相让了吗?这位北尉公主,也少费心思,她跟沈清妩一样,绝不可能进东宫的门。”
赵成钰不解,一撇嘴:“那沈清妩长得再漂亮,也是声名不洁之人,儿臣当然不能娶她为妃,但这北尉公主身份高贵,此番本就是前来和亲,做儿臣的太子妃不是刚好吗?母后为何阻拦?”
见自己的儿子如此糊涂,高后恨不得当场将他塞进肚子里重生一次,再三忍耐,终于压抑下胸中喷薄欲出的怒火,点一下赵成钰额头,解释道:“那北尉公主身份再高贵,也是外族人。你娶了她做太子妃,再生一个小皇子,来日待你登基,是打算将南楚的后位,南楚的江山,全都拱手送给那一对外族母子吗?”
赵成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母后言之有理,那儿臣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再回到席间,对那嘉懿公主的好奇心,明显已经少了一半。
宫人扯着嗓子通报:“陛下到!北尉嘉懿公主到!”
众人齐齐起身,跪下三呼万岁。
嘉懿公主站在文景帝身旁,同受百官之礼。
礼毕,文景帝在殿上落座,见殿下尚有空位,一指赵成熠身边,道:“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就在楚王身边落座吧。”
嘉懿公主转身坐下,片刻,殿上笙管乐起,歌舞齐吟,热闹至极。见赵成熠并不看她一眼,兀自饮酒,不由有些奇怪,侧身问:“楚王是嫌瑾萱生得太丑吗?为何瑾萱落座许久,殿下都不愿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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