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炎去问，金夫人什么也不说，只是支吾着把儿子“轰”走了。他又跑去问了大夫，也得不出结论。因为孕期缘故，也只好喝些汤药、好好休养。
如今夫人快临盆了，全府上下都小心翼翼着，金炎更是首当其冲，把每件送进屋的东西都要好好检查一番才肯放心。
“母亲，没什么。就是前方传来的急报，要说与您听。”
一黑衣少年携风快步走进偏厅，比划着回道。
几月之间，金炎可是长大不少。
现如今父亲不在，母亲又不方便，这管家的任务也就理所应当的落在了他肩上。
原先稚嫩的脸庞被打磨着，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棱角。
那眉眼一看便知是金将军夫妇之子，遗传的可真是绝妙啊。
“炎儿，你叫人进正厅说，我就隔着屏风在偏厅听也无妨。”
传信的人进去后不久，屋内传来一阵物什坠地声。金炎正欲进去，却听闻里面丫鬟说：
“夫人要生了！”
还好稳婆什么的一早就备下来候在府了。
闲杂人等被尽数请出了正厅，在府内候着。
金炎心中担心母亲，却鞭长莫及，男子是进不到产房内的。
他只得把那位传信之人叫来。
...
“你、你说的，可句句属实？！”
金炎狠狠蹙起眉来，一手执笔，一手握成拳重重砸向石桌。
“我刚刚就不应该放你进去！”
金炎咬牙悔恨地想道。
过了半晌，金炎才消化过来他刚刚听的。他猛然抬头，睁大眼颤抖着写道：
“你，你可否再说一遍？后面的我没听清......”
他颤抖着双手写道，字迹在纸上歪歪扭扭地乱爬。
“报金公子，金将军陨身于不日前的战役中。戚坝图首领追封其为护部大将军，谥号忠，赐良田百顷布匹百两，免五年课税。金将军之子金炎拜先父之职，三日后加封。”
来人如此传道，又说：
“那图苏部已经和本朝探妥，双方养精蓄锐，已签订长期休战。”
金炎浑身无力，正恍然间又听闻正厅传来一众哀嚎：
“金夫人殁了！”
这一声可更是重重压垮了他的身躯，两大哀讯接连传来，冲击着十四岁的少年。
金炎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勉强支撑起身躯。
他微微张开嘴，可是却无法发出任何一道声音。这一关头，自己连哭都哭不出声，我到底有何用！
此时，他余光瞟到远处飘来几团蒲公英的飞絮，心中一时恸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欲抓。可惜它们随着一阵风，擦过指尖就飞远了，一如儿时母亲第一次带他观赏蒲公英。
金炎荒唐的觉得母亲的灵魂也随着方才的白絮飘走了，飘向远方已经结束的战场。
那里黄沙弥漫、寸草不生。
它们可能会落在荒凉的沙场上，为那里增添一分生气；也可能落在父亲的躯体上，和他一同陷入长眠。
蒲公英可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想来明年成群的雪白飞絮就能与黄沙作伴，为死去的英灵献上一场令人震撼的祭舞了。
金炎不想再深思了！他只想奋力捶地，借疼痛麻痹自己。等他捶得地上血阴了一片，伴随着“咚咚”砸地声与嘶哑的呜咽，然后两眼一抹黑，就地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几天后了。
金炎一睁眼反应过来还有一个小妹，便叫人去问，自己则赶忙下床去看母亲。
“小将军，您快躺回去吧！夫人她，夫人已经下葬了。”
金炎蓦地睁大双眼，满是不可思议与质疑，还有悲痛凄怆和无尽的悔恨。
眼泪一瞬间受到了刺激，跳出眼眶，重重地砸向地上，金炎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他咬紧嘴唇，咬破了血也不知。金炎极力地控制住自己无力的双手，颤抖地比划出话来：
“那......妹妹与父亲呢？母亲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的吗！”
“将军是和夫人一起下葬的，就在咱院子后的花园里。小姐，刚生出来不到两天就也随着去了，所以也一并埋下去了。”
丫鬟红了眼，从袖中珍重地掏出一个盒子递给金炎，哽咽道：
“这是夫人留给少爷的。奴才这就告退了。”
金炎恍惚记得自己接过了盒子，心急的掀开却发现只是一枚药丸和附着的一封信。信里说了这药能叫自己开口说三天话，除此之外便没别的内容。自己把药贴身藏着，再之后的事便记不清了。
听下人说，自己随后又发了几天的热。
反正再一醒来，首领就派人接走了自己，往后便是无休止的训练与利用。
没有过渡期，旦夕间从天堂摔进了人间沼泽，挣扎不出来了，只得眼瞅着越陷越深。
...
某日，金炎“失手”于战场上误杀了友军。战毕，首领找来自己谈话。
金炎以为首领又要罚禁闭，谁料他只是责备几句后让自己回去了。
“首领，就这么把他放走了？”
“这小子憋了这么些年，一直在找杀母仇人。那一阵，萨里坎不是在金将军手下受了挫吗，他邪心大发对金夫人施了蛊术，正巧碰上金夫人有孕在身，于是血崩而亡。金炎自小与金夫人相处时间长，受的打击也最大。他早就想除了萨里坎，不过借这次打战才动了手而已，家属那边随便给点东西吧，这事就不要去管了。”
“是。”
......
（时间线：成婚后）
“我不该问你这些的。”
沈翯哑着声音回道，知道金炎不需要安慰，便有些无措。
“无妨，现在想想倒也没了当初的拊心之痛。不过是往事，你不也曾与我讲了许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聊些别的吧。”
“好好好，听夫人的！沈翯唯夫人马首是瞻！”
金炎看到他这样子，一瞬间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轻轻抿起了嘴，暗自红着脸，低头比划道：
“与你讲个有趣的事吧。”
“夫君愿洗耳恭听。”
两人相视一笑，金炎难得起了兴趣拿来纸笔书写着，而沈翯弯腰从他身后紧紧环抱住，凑在耳边念着。
两人配合默契，不时还打趣一番。
此时昤昽正好，很亮，不过缺了个小角，不仔细些还真看不出。
窗外竹叶簌簌，偶伴有鸟雀巧鸣声。这些与微风声相和，谱写出一曲美妙的旋律，随着月光依依入屋，渲染着屋内温馨的气氛。
屋的一隅，泛着老照片掉色般光晕的红烛，还有清新的草木香。
当然还有被众人所遗忘的，呈环状的清水池。
要是故事到这里就完了，也是很不错的结局。
一一一一一一小记完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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