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说:“当然不是,这样比较安全。”
何唯听取了陈嘉扬的建议,去找过张董,表明心迹并征询意见后,得到了这个培训生的名额,如今又换成了前台接待,人事部的工作人员心中惊诧,却也不好询问,利索地办了手续,通知下周一开始接受培训。
***
何唯离开公司后直奔医院。
何天奎现在病情稳定,只是这种稳定还不如有所波动,让人担心这样一直“稳定”下去,会变成植物人。何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自责。在这里,她终于不用强作坚强,流露出真实情绪,凄惶,无助,像个等待安慰的小女孩。
她希望爸爸能感受到,然后就会睁开眼,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宠溺地开口——受什么委屈了?跟爸说说。
不知枯坐了多久,手心潮湿,她去洗手间洗手,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红,但是没有泪,连湿意都没有半分。她眨了眨眼,有些干涩。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些日子不是不想哭,不屑哭,而是哭不出来。
***
第二天是周六,何唯一早独自驾车去往市郊。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那个只来过一次的庄园式射击俱乐部。
凡是堆积的,都需要找到出口,尤其是情绪。她心里有一团火,如果不宣泄出来,担心会由内而外把自己烧了。
这回可没有上次那么方便快捷,要先办会员,填身份信息,还要经过审核,工作人员问她选什么枪时,她面露茫然。对方问是第一次来吗,如果是,需要配一名教练作指导。
去选枪时,她没能认出自己用过的步~枪,却一眼看到那杆双.管.猎.枪。
一名年轻的男教练领她去了上次那个室外靶场。
何唯一眼看到场地边的那排树桩。
十几分钟后,教练不知从哪扛来一箱空酒瓶,帮着她把酒瓶一个个放上树桩,点评道:“这个玩法儿不错,是从电影上看来的吧。”
见何唯不等他指导就举起枪,姿势颇为地道,他惊讶:“你会啊。”
又自信满满道:“不用说,肯定是男朋友教的。”
何唯心里一震,没说话。
瞄准时,她脑中回响着那个人说过的动作要领,又想起他当时几乎没用瞄准,反应快得像是一种本能……这回忆让她心烦,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
没指望能打中,因此听到玻璃炸裂声时不由一怔。
耳边传来教练的叫好声。
何唯心里一松,有点胜利的喜悦,却也没有太雀跃。
她再次举枪,瞄准第二个。
事实证明,刚才那一下纯属超常发挥。
她心想,下次应该打印几张某人的照片,当靶子,效果肯定会更好。
不过她还没有他的照片。
没关系,可以画一张。
一连几枪都不中,连后面的树干树枝都打不着一个,何唯倔强劲儿也上来,全心投入,砰砰砰,果然很过瘾。耳边全是爆破声,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一切烦恼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消灭殆尽……
她忽然顿住,这想法似曾相识。
对了,是那人说的。
她为什么要记住他说过的话?
也许她骨子里本来就有这种极端的暴力因子。
子弹将尽时,她忽然觉察出不对劲。
那个聒噪的教练怎么一言不发,突然转性了?
她放下枪,侧过脸,身边没人。
余光却瞥见斜后方站着一人,只看到一双长腿,穿着深色牛仔裤,运动鞋。
何唯手中一紧,紧紧握住枪,然后缓缓转身。
看清对方脸的同时,枪~管持平,对准的是对方胸口位置。
周熠也不知是不把她放眼里,还是英勇无畏,只惊讶了一瞬,便恢复自若,点评道:“射击最忌讳的就是分心,不能有一丝杂念。”
何唯没理会,冷冷地问:“跟踪我?”
“想多了,我是刚才看到登记名单才知道你在这儿。”
“你以为我会信?”
“随你便。”
见他抬脚,何唯手里枪~管一晃:“别动。”
周熠步伐不减,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嘴角一抹笑意,说:“真带劲,千万别对着别的男人这样……”
何唯怒:“闭嘴。”
话音刚落,枪~身往后一挫,枪~口已经抵住他胸膛。
何唯视线上移,发现他脸上毫无惧色。
她的声音却有些变调:“你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周熠不说话,只是看她。
隔着枪似乎能感觉到他胸肌的弹性,还有微微起伏,像是他的呼吸。
何唯心跳加快,在此之前,虽然恨,但法律观念根深蒂固,从未真正动过杀机,可是这一刻,她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生命,跃跃欲试着要勾动扳机。
这种念头让她心惊肉跳。
可他为什么不怕呢?
何唯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似乎还能听到他的。她与他对视,一心跟另一个自己作斗争,却不知他已经握住枪管,将枪口悄悄移开。
当她意识到他的动作时,手指本能地一动,枪响。
后坐力震得何唯身体一晃,脚下不由倒退一步。下意识地,她没去看可能击中的地方,而是看向他的脸。四目相对,眼里都有一瞬的难以置信。
周熠先回神,果断缴了她仍紧握在手的枪,关了保险,然后挎在右肩上,这才看向自己左腰处。黑色皮衣侧缝处有一个豁口,边缘呈烧焦状。
他知道子~弹入肉是什么感觉,不由松了口气,同时又皱了下眉头。距离太近,气流的杀伤力不容小觑,腰侧传来剧烈灼痛。
再看何唯,脸色发白,视线也落在他腰侧。他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他表情莫测地问:“解恨吗?”
何唯眼神复杂,先前的恨意还未褪尽,又蒙了一层震惊和惶恐,那是完全发自于本能的表情,像是初次捕杀猎物的小兽,不仅是被眼前血腥,更是被自己骨子里的野性和杀伤力吓到。这表情又为她的脸增添几分惊艳,瞳仁漆黑,眼水清亮,红唇微启,轻轻颤动,美得一触即发。
周熠心中一阵激荡。
想也不想,低头吻上去。
唇刚碰上,何唯便开始挣扎,反倒被他抱得更紧,他也不急着亲她,而是凑近她耳朵,压低声音说:“有胆子耍狠,就要有胆子接受惩罚。”
说完,唇顺势落在她耳下。
细细啃咬。
这里肌肤最敏感,也最暧昧,何唯拼命躲闪,无意间碰到他腰侧伤处,他深吸一口气,唇离开她脖颈,狠狠盯了她几秒,然后抓起她的手腕。
何唯被他强行拉到刚才挑枪的地方,里面的工作人员正在给枪.支做保养,周熠摘了背着的猎.枪递过去,直接把何唯拉到隔壁。
这里靠墙一排柜子,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码得整齐的药盒药瓶,墙角还有洗手的水池,以及一张单人床,俨然一间小型医务室。
周熠这才松开她,反手甩上门,然后开始脱衣服,里面是一件深色竖纹衬衣,对应位置也有个洞,被他粗鲁脱去后,何唯看到他的伤。
是烫伤的样子,巴掌大的红痕,中间颜色变深,起了泡。
周熠也低头看,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句:“又他妈多道疤。”
他说完转过身,去开柜子,后背的纹身让何唯再次心惊。
那两只巨大的翅膀随着他的动作,仿佛在舒展扇动,即将飞上天空,或者俯冲向猎物,每一个微小动作都透着嚣张,而那锐利的鹰眼却始终不动,一瞬不瞬,仿佛在钉牢她。何唯想到一种鸟,后脑勺长了双假眼,用以迷惑猎物或掠食者。
周熠很快找到需要的药,回手往桌上一拍:“你来。”
何唯没动,既然他没中弹,没有性命之虞,她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她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刚要扭动,就听身后人开口,语气漫不经心:“就凭刚才这一枪,我可以告你故意伤害。”
“或者,故意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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