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一口烟呛了,咳嗽个不停。
他开了瓶酒给自己压惊,拿着酒瓶去窗边,二十几层的高度,正好俯瞰城市夜景,高楼林立,灯光璀璨,繁华而陌生。坐在窗台上对瓶吹,酒精蛰得嘴角生疼,却也有种刺激的快~感,杀人越货般的刺激。
人还真是矛盾的动物。有些厌倦了的东西,却也会偶尔想念。
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了,纤细轻柔的女声唱的英文歌,歌名是“still alive”,来自他玩过的一款游戏。接听后,对方声音低沉道:“刚才不方便,什么事?”
周熠说:“我今天手痒,跟人干了一架。”
“在哪儿?”
“大街上。”
“原因?”
“……路怒?”周熠摸了下仍然刺痛的嘴角,老实交代:“还去了趟派出所,做了笔录,应该也被监控拍到了。”
“你还真是不低调。知道了。”
周熠听到电话里有人喊:“老罗,走了。”他迟疑下,还是问:“在哪呢?”
“昆明。”对方说完就挂了。
***
何唯再次见到周熠,又是一周后。
这期间,她一直在学校,跟爸妈联络时,也听说过有关他的只言片语,比如,他一直没回家,但仍正常工作,还去总部开会,作为被重点培养的青年中层之一,他要经常过去汇报工作,顺便接受考察。
看来爸爸果然如那晚所说,打算把周熠培养成帮手,无论是否经过鉴定,是否有血缘。其实对她来说也一样,无论是周叔叔,还是亲叔叔。她要改掉“没大没小”的毛病,把他当作长辈。
何唯这样做着心理建设时,面前放着一件雕塑。
她的展品之一,那个wildness。
按惯例,这种参展作品都要等展出结束后,才能按照买家留下的地址寄送过去。那位直男师兄拿着周熠留下的地址左看右看,念叨着“那一片好像都是别墅,果然是个没品位的土豪。”单子被何唯一把夺过,顺便瞪他一眼,老说实话的人真讨厌。
她双手托腮,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方形底座之上,是一只向上张开的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像是要抓住什么,五指用力,指尖微收,手背青筋浮起。粗犷之中,又带了一点野性。
陈嘉扬看到时点头,说这个做的不错,有进步,又问有原型么?她当时撒了个谎,说没有,想象的。被他夸了句很有想象力。
更有想象力的是皮皮佳,居然说这只手要抓的是——胸。当着侯小玮面儿说的,然后俩人达成一致,贼笑着问她灵感哪里来的?被她轰走。
其实她也在想,它要抓住什么?
她画过很多张草稿,同一只手的各种姿态,有嚣张的,竖起一枚中指,仿佛与全世界作对;有愤怒的,握拳砸向墙面,墙面四分五裂;但最终还是选了这个,狂野之中,还带了一丝迷茫,想要抓住什么,但自己也不清楚。
她又想到,卡蜜尔曾做过一只脚,为她那时的挚爱,后来的灾星。
然后就听到车声,何唯立即起身走到窗边,看到那辆黑色的悍马开进来,暮色中,车身锃亮,像一只即将在夜色中狩猎的猛兽。
不多时,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是他独有的节奏。
她犹豫了会儿,把雕塑装进木盒。
周熠房间里没开灯,天还没黑透,窗口透进来些许光线。
床上摊开一只小行李箱,他正从衣柜里往出拿衣服。何唯看到这情景,不由一愣,脱口而出:“你要走?”
周熠头也不回,“出差。”
何唯松了口气,低头看一眼自己捧着的长形木盒,说:“我来送这个。”
周熠再去拿衣服时,往这边瞥了眼,冲茶几方向扬下下巴,“放那儿就行。”
何唯依言放过去,又往他那边走了两步,问:“你为什么要买它?”
“想买就买了。”
这回答,真是简单粗暴,跟没说一样。
也是,还能指望他能有什么解读呢?
何唯看见他把一件质地挺好的白衬衣叠两下就往箱子里一塞,不由皱了下眉,又发现他嘴角的伤口已经好了,又是一张祸水脸。
但是她却觉得他有哪里跟以前不同。
他的大衣脱了随手搭在沙发上,只穿一件黑衬衣,同色西裤,衣裤剪裁都很得体,显得人气质卓然。忙忙碌碌的样子更显得勤勉能干,他其实也挺适合这种“商界精英”的扮相。何唯一愣神,这个人,会是她的叔叔吗?
然后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自从她进来,他都没正眼看她一下。
背对着她的人问了句:“还有事?”
何唯站在那里,想了想说:“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那天在路上看到的,应该是我们误会了。”
周熠“啪”地合上箱子,转过身,看着她。
天色又暗了一些,何唯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善。她不由后退了半步。接着就听一声嗤笑:“误会?”
他往前走了一步,“误会什么?误会你爸对我不放心,安排人试探我不算,还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想进一步刺探?”
何唯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心头一紧。
又听他说:“还是误会中年男人荷尔蒙过剩,萌发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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