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泾立马睁大了眼睛,“大人哪里话,我精神好着呢。”
“好着那就走快点啊。”
“是,下官遵命。”
罗泾磕磕绊绊地跟着岳文成,折腾了一个上午,眼见日正当空,他忍不住想要休息一会儿,便道:“大人,前边就快到淮水沿线了,路途太远,不如先歇一会儿吧。”
岳文成这会儿也累了,便点了点头。罗泾又吩咐人拿了酒盏吃食过来,撑着伞,陪岳文成休息聊天。岳文成看了一眼左右,忽然道:“我上次在泰水岸,见东西拐角处有一个空地,两旁都已休整好了大理石栏杆,那里却独独空着,却是何意?”
罗泾没想到他这样心细,忙恭肃道:“回大人,那里地势低洼,下边是一个活水源,若修建石栏,容易坍塌,所以留下来准备做一口井,或者喷泉,供百姓使用。”
岳文成心下一动,拍手道:“甚好!不过,”他转转眼睛,“对于这等锦上添花的事情,朝廷未必有那么多银子,我看,不如就由罗大人你出资建了吧,回头我寻个当地文人写篇赞文,镌刻在上边,再署上大人的大名,岂不是美事一桩?”
罗泾顿时冷汗直流,“这个,这个……”他如今的样子,还哪有银子修喷泉?
“怎么?”岳文成挑挑眉,“大人有难处?”
“下官,下官为官时日尚短,俸禄有限,这个……实在是囊中羞涩。”
“囊中羞涩?”岳文成冷笑,“我看大人每日的吃喝用度,这几天晚宴所烹的鲍鱼熊掌,请的舞姬乐团,都不只这个数了吧,莫不是有意推脱 ?”
罗泾大惊,跪在地上道:“下官绝无此意,只不过……”
“无此意就建啊!”岳文成斜睨着他:“这可是惠泽于民,功在千秋,又能为大人你扬威立万的好事情啊!”
罗泾心里暗暗叫苦,可是面对真岳文成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是,下官遵旨。”
“遵旨个屁!”正此时,忽听得一声大喊,只见一个妇人破马张飞地冲了出来,她不顾众人阻拦,上前拉住罗泾的耳朵,“你有钱吗?你有什么本事建碑立字,家里饭都要吃不起了,还遵旨遵旨,把老娘的珠花还我!”
岳文成一脸惊愕,身旁随从忙低声道:“大人,这位是罗大人的夫人。”
岳文成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夫人厉害,已是天下难逢敌手,不料这罗大人的夫人更厉害,想到他的不容易之处,竟有了惺惺相惜,同命相连之感。
岳文成道:“咳,罗……罗夫人,请您先松开手。”
“我不松!”罗夫人不仅没松,还狠拧了一下耳朵 ,罗泾顿时一声惨叫,罗夫人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我的妆花当了送人了,”她伸手一指岳文成,“是不是就送他了?”
罗泾连忙捂住她的嘴,“夫人妇人哪,咱们回家再说……”
“我不!”罗夫人大哭起来,“自从嫁了你,我什么福没享着,反而整日见你答对这个,讨好那个,家里的银钱一天比一天少,现在连我的嫁妆都没了,还不让我说吗?”
众人各各满脸尴尬,同情地看着罗泾。罗泾心头一凉,心想夫人这么一闹,只怕可要得罪了伯爷,哪知他一抬头,岳文成的脸上第一次没了恼火之色,反而同情地拍了拍罗泾的肩膀,“没事,本官都明白。”
语气着实心酸。
罗泾鼻尖一酸,看了岳文成一眼,都是畏妻之人,两人顿时就心照不宣了。岳文成道:“罗夫人,您那套妆花是什么样的?我这就叫罗大人赔你,你先松手可好?”
“骗人!”罗夫人不依不饶。
“来人,”岳文成道:“我这就叫罗大人立下字据,不出明日,一定将夫人妆花完璧归赵,若违此言,本官帮你整治他。”
他说了一句,连忙给罗泾使眼色。罗泾连连点头,“对对对,夫人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伯爷么,伯爷堂堂侍郎,一诺千金。”
罗夫人这才冷哼一声,撒开了手,罗泾则捂着耳朵,痛得龇牙咧嘴。
罗夫人一直盯着罗泾把字据写完,按了手印,才瞪了二人一眼,转身去了。走时又道:“明儿你若拿不来,此事绝不善了!”
罗泾吓得一个激灵,岳文成又酸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挺挺就过去了。”
罗泾看到他温暖而又理解的目光,差点大哭出来。
巡视过了江堤,待回到行馆,岳文成道:“罗大人,你随我来。”
自从夫人一闹,岳文成对他的态度明显和善,罗泾也不似先前那般慌张了。他随岳文成进了里间,岳文成遣散了下人,道:“大人请坐。”
罗大人坐在下首,岳文成见他耳朵通红,关心道:“大人的耳朵,好点了吗?”
罗泾道:“还行,就是像烧了火似的。”
岳文成道:“啊,这是小事。我告诉你,你寻点冰块,把熟鸡蛋剥了皮,包裹在冰块凉过的布里,腾一腾就好了。”
“呀,还有这妙法,我会儿便去试试。”
“嗯,不管是打了还是拧了,也不只是耳朵,别的什么地方也管用。”
罗泾差点热泪盈眶,“大人……”
岳文成忍着心酸道:“没事,大人不用多说,我都明白的。”
“哎。”
“哎。”
两人对着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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