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娘不回她，抬步往遗玉小筑走去。老少四人连忙跟上。
小筑木门也虚掩，李婶似是觉察出什么不对味的气息，拉过啾啾护到身后。老何头接了花枝手中紧握的木棍蹑手蹑脚往小筑探去，还未近到门前，忽被一阵看不见的蛮力推出数十步。
“掌柜的！”花枝惊叫，也顾不得怕径往李婶身后躲匿。
凤娘没看她，嘴角弯开一抹意味不明的轻弧，整理裙裾慢悠悠踏上台阶，走进门里。
两扇雕花木门在她身后“砰”地闭合。
屋里靠西的轩窗大敞，窗前美人塌斜斜倚着一个人影。她随手翻着凤娘置于木几的纸筏，已经暗去的天光逆向打来，容颜模糊不清。
凤娘找来火折点亮青釉足盘灯，回首福了一礼：“王妃娘娘大驾，妾身有失远迎，乞请恕罪。”
“是我冒昧造访，还望凤老板见谅才是。早闻凤老板大名，不料初瞻真容，却是在这般境地。”
妜甄微微露笑，眼里却没笑意。
凤娘瞥一眼她软缎遮掩的大肚。挺着临盆的孕身，四肢仍轻盈如燕，望去令人醉心不已。自古狐族多媚者，何况涂山狐中佼佼。
难怪那凡俗女子生得还算美，也堪堪不受一击。
“哪里。涂山狐族的美貌，妾身才算领略了。”
“凤老板谬赞了。”妜甄又笑了，十分的笑意只渡了三分染到眸底，仍漫出无限勾人心弦的娇媚。
她只着简色花缎百水裙，罩藕荷浣花锦衫，一头乌黑云发梳成高雉髻，斜插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几点圆润的翡翠珠花点缀发间。白璧无瑕的一张脸，眼眉上挑，眸光潋滟，朱唇的颜色比初春的桃花更饱和三分。
衣着妆容都属端庄，但其中更透一股无可言喻的魅惑。
想那魏流央心心念念的男人折在她手中，也情有可原。
凤娘含笑：“却不知王妃娘娘驾临寒舍，是属何意？”
“我府中魏氏近日寻了一种香，不像寻常物。”她合上纸筏，放归原处，抬眼看了看凤娘：“那想必是凤老板的杰作了。”
凤娘点点头，面露为难之色：“妾身是生意人，便靠这些小物什作个营生的活计，娘娘的意思，却怕是要砸了妾身饭碗。做生意的，哪有不接上门客的道理？”
“只怕凤老板今日卖香，明日，可就指不定贩些什么了。”妜甄也笑，却叹了口气。“我也只是个寻常妇道人家，初初懵懂伊始，结下红鸾愿来，而今巴巴守了他三世，也巴望着夫唱妇随、母慈子孝，还望凤老板行个方便。”
“这……”
妜甄自袖中拢了一颗夜明珠，放到旁几上。“常听稳婆说长桑人家的孩子落地，都会打一把长命锁祈福，我的孩子也快出世了，便请凤老板作一把长命锁，如何？”
她低头抚摸腹部，神情温柔满怀憧憬，再言拒绝这般初为人母的恳求，倒显得不厚道了。
再者，都是一笔生意，同谁做不一样呢！
“妾身承下便是。等小世子出生之日，妾身定当上门拜喜。”
“多谢凤老板。”妜甄起身告辞，走到门前忽然回头道：“也请凤老板全当不曾见过我。”
凤娘点点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防的断不是麒王府的人，那便只有涂山一族了。
等妜甄离去，门口花枝才颤颤地进来，第一句不是问安危，而是：“掌柜的，那人是谁？生得好美！”
凤娘将夜明珠收入匣子，头也不抬：“麒王妃。”
“麒王妃？两年前麒王盛娶的那个惊艳了半座长桑城的新妇？”花枝堪堪张大了嘴，连连道：“怪不得，怪不得她才一入麒王府就替换了魏氏。”
半晌，她似又念起魏氏的好来：“可那又怎样？魏氏才可怜呢，听说二八年华就嫁给了麒王，如今爹爹遭难，又遭薄情郎，再说她人也不坏啊！而且她还是先找来咱们阁里的，该有个先来后到才是。”
凤娘没理她。
花枝兀自絮叨：“她真的很可怜的。我以前在赫府……我以前听人说，两年前魏相遭抄家，自个也锒铛入狱，多半还有点麒王的原因。因为魏相看不得闺女受辱，想除掉这位王妃，麒王呢，自是不肯答应……”
凤娘终于抬起头，打断了她叨叨念：“这便与我没关系了。咱们只是生意人，救苦救难那是菩萨做的事儿，咱们是要吃饭的。谁给了银子，谁便是客，明白？”
花枝瞧着她灰白的脸，撇撇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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