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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米安揉了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往树底下随便一甩，bang地一下正中绿谷出久的头顶。

“啊！”小孩尖叫了一声跳起来，揉着头上冒起的包往上看——

——然后正对上了一双冷酷无情的双眼。

“你哭什么？”双眼的主人双脚倒钩，抱臂悬挂在最低的那根树枝上，他睁着一双带着严重黑眼圈与满是血丝的眼睛用力地瞪着他，语气就像他的眼神一样冷漠。

绿谷哆嗦了一下，觉得自己在一句话里听到了漫天的暴风雪。

“……我，我不……我没有……”绿谷吓得把眼泪憋了回去，他打了个嗝，冲着达米安拼命地挥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显得有点滑稽。

“那就换个地方哭，别吵我。”达米安翻了个白眼，双腿用力把自己荡了起来，一个起落落在了更高一层的树枝上，靠着树干闭上了眼。

“……好、好的……”绿谷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手足无措地垂下了头，又用手摸了摸头上的包，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

又过了几分钟达米安忍不住睁眼，他往树下瞟了一眼，只见小绿谷还是维持着原样低头站在那里，双手垂在两侧紧紧地握成了拳。

……麻烦啊。

达米安一巴掌糊在自己的脸上，闷闷地吐出了一口气，伸手进口袋又摸出了一个东西往树下用力一砸。

“有事快说，说完快滚。”

“好、好！”

绿谷摸着头上的两个大包强忍住泪流满面的欲望，闪着泪光的双眼看向树叶间随意靠坐的瘦小身影，眼睛里渐渐充斥了许多复杂的、普通孩子不应该有的低沉情感。

“韦恩同学，你真的……是无个性吗？”绿谷的目光中带着期盼、悲伤、渴望和一丝丝的委屈。

他执着地凝望着达米安，就好像他是他的最后一条救命稻草，是他幼小生命里唯一的希望，是他最后一条通往梦想航向的希望之船。

被一个孩子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很难会有人不动容。当然，达米安也不例外。

“嗯。”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那、那……！”绿谷的眼睛闪起了微光，像是突然地燃起了一束小火苗，微弱的火光在风中颤抖地跳动着。他右手握起的拳头举到了胸前抓住了衣襟，五指更用力地攥在了一起，指尖的布料发出了咯吱咯吱地呻.吟，“那你觉得……那你觉得——”

“——那你觉得无个性也能成为英雄吗！！！！”

绿谷出久，在他四岁这年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困惑，他的第一个挫折，他最初的信念，也是他即将陪伴一生的最终理想。

他执拗地盯着达米安，就算大吼让他不住地呛咳，就算眼泪已经让他的视线全部模糊，就算哭了很久让他体力不支站也站不稳——视线也没有丝毫地移动。

光明。

最耀眼的光明。

“……这重要吗。”达米安问。

绿谷出久一愣，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抹了一把脸，疑惑地看向达米安。

“我有没有个性跟你无关，你有没有个性跟我无关，你能不能成为英雄，更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达米安不管绿谷骤然黯淡下来的眼神，自顾自地换了个姿势坐在树上，自然地盘起腿来横坐着，双手搭在了膝盖上。

“——最重要的是，”达米安投出了第三枚“暗器”，他放松了力道，“暗器”轻轻地击中了绿谷的心口，然后滚落进了他的手心，“你，在想什么。”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达米安抬手，伸出食指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绿谷，“我的想法不能是你的想法，我的决定也代替不了你的决定。你首先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独立的人，别人说什么代表不了你，你也同样，不可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同。”

“别人的想法一定是对的吗？这个社会的公认一定是正确的吗？自己到底该走什么样的路？选择平庸还是选择伟大？”

“有个性如何？没有个性又该怎么做？”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达米安手肘支在腿上摊了摊手，然后他合掌，手指尖直指树下的孩子，树荫下暗绿色的眼睛如同引人堕入的漩涡，深邃而又危险。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我说的话可能有点难懂，但是我知道你很聪明……”

“那么，告诉我，绿谷出久——”

“——你，到底想要什么？”

“……”

绿谷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睫毛间一点点的渗了出来。

“我……”

他顿了一下，似乎像是在睡梦中呢喃。

“我想要成为……英雄。”

他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小声的，但是句子变得流利了一些。

“我想要成为英雄。”

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睁开了眼睛，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我想要，成为英雄！！！！！！”

……

…………

“那就努力，要是十年后你还像现在这么弱鸡那你还当个屁的英雄，趁早回家洗洗睡吧，”达米安不耐烦地挥挥手，勾住树枝跳了几下，重新窝回了原先树上的据点，“现在，快滚。”

“嘎？”绿谷擦了擦脸，他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达米安用来扔他的椭圆形“小暗器”，盯着手心惊讶地咦了一声。

“吵什么吵，快滚！”达米安扔了一根细树枝下去，树枝刷地擦着绿谷的头顶扎进了他身后的地面，“都不锻炼还做英雄？做你的大头美梦！”

“——是！！”绿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装进了一个小太阳，璀璨而又夺目。

他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树下，偷偷地钻到了一个小角落，悄悄打开了攥的有些汗湿的手掌。

小小的手心里躺着刚刚达米安用来袭击他的几枚“暗器”——三颗草莓味的水果硬糖。

他小心翼翼地将糖果装进了带拉链口袋里，仔细地拉上了拉链，决定将吃完糖之后的糖纸长久的保存起来，直到永远。

绿谷出久轻轻拍了拍口袋，他满足地微笑着，眼睛里盛满了星光。

仿若一个最美好的梦境。

……

……另一边的达米安内心：“——呕！我怎么会说这么恶心的话……一定都是夜翼的错——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