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一切大小政务商议完毕之后,皇帝陛下却没有退朝之意,他当众传唤了石亨和赵仲轩二人,询问他们“新娘被劫”一事的来龙去脉。按理说这是大臣家中的私事,不应和朝廷政事放在一处相提并论,怪只怪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掳走皇后的干弟妹,岂不是明摆着往天子脸上泼脏水,嘲笑皇家无能嘛,作为一国之君理应过问。
朱祁镇见各位大臣每次上朝议事都是一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臭脸,实在叫人倒胃口,可每每提到掺杂男女的小事,他们就马上精神抖擞,一个个站出来提出不同的精彩见解。但此次稍有不同,皇上根本没有给百官发表言论的机会,也没有让大学士代答,而是由他在宝殿之上侃侃而谈,将四品以上的官员们统统训斥了一番,负责记录的史官忙不迭地秉笔直书,不敢怠慢。
末了他直接做出了裁决,交由兵部侍郎着手办理,限期三日务必要将幕后真凶擒拿归案。群臣听罢,虽不能高谈阔论,眼里的惊讶之情表露无遗,这种事命令锦衣卫抓人、审理再合适不过,再不济也该交由刑部处理,何必要一个兵部越俎代庖?
群臣中早就有人表示了反对意见,执笏劝说皇上收回成命。可皇上理都不理,直接做了甩手掌柜,离座而去。那名臣子颇为尴尬地立在原地,似乎对皇上今日的古怪言行甚感莫名其妙。他回头瞧见石亨正要走出大殿,忙跑向前去请教。“石公慢走,为何皇上要把差事交给兵部侍郎?里面有什么机锋不成?”
石亨笑眯眯地摇摇头,摸着短髭道:“何大人,皇上有此安排,定有他的用意,你我何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何大人看石亨仍能谈笑风生,和无事人一样,便猜想到这事绝非像表面那般简单,只是凭自己的修行还无法参透。
自古以来,天子门生人前显贵,实则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的高级公务员而已。兵部侍郎胡一禄手持牙笏,战战兢兢地上前叩头领旨,走出宫门后他不顾饥馁,立即奔向了徐有贞家中。
徐有贞前脚刚进家门,胡一禄后脚就到了。丫鬟领他到书斋旁的茶寮内等候,徐有贞先自去换衣,等了片刻,还不见徐有贞到来,胡一禄哪里坐得住,只在屋内不停地徘徊叹息。期限本就短暂,茫茫京畿少说也有近百万人口,要他一个素日里只管理管理兵籍、对属下发号发号施令的人去到哪里逮捕犯人。
更衣完毕的徐有贞信步来到茶寮,本欲寒暄几句再进入正题,可胡一禄心急如焚,劈头就问下一句极其恳切的话,“徐大人,你可要替下官出个主意啊。”
徐有贞宽慰了他几句,便邀请他入席,“胡大人一定也是腹内空空,不如就在舍下,一同用个便饭。”说毕四个身着暗红地妆花襦裙的婢女手端托盘而来,井然有序地将菜品摆放整齐,胡一禄定睛一看,光是盛菜的瓷碗就大有来头,全都胎质细腻,血红深色显得庄重威严,应是出自钧窑,而均州窑中正是以红若胭脂朱砂者为最。
胡一禄暗暗吃了一惊,在徐有贞面前,自己的那点贪污受贿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徐有贞心下暗自得意,表面上只是施施然坐定,举箸示意胡一禄下筷。两人吃了一小会儿,胡一禄再次凝视瓷碗时,猛然间醒悟过来,深谙官场多年,竟因一时的胆怯把最简单的生存之道给忘记了,对自己径来徐府的莽撞行为颇感冒失。他及时转换神色,用轻松唠家常的方式切入话题,“徐大人,近日小弟新得了几件钧窑瓷器,样式精美,与这茶寮恰好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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