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白月灵敏地闪避开，正好被她尖锐的指甲擦到。

‘光若华诀’是她唯一会的法术，昭懿秘传给她，万不得已才使用。方才形势危急之际，白月紧张得都要吐了，脑袋一片空白，只有昭懿千叮万嘱她必须记住的一条口诀回旋在耳，不过八个字：阴阳虚妄，波若光华。身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人形，拔剑指向天，突然轰隆一声天降雷，曦衔珠被击中在地，衣袖渗出半边血，受了重伤。

白月的身体像在火炭上烤，眼睛布满血丝，身上裂了好几个口子，全身好像被抽干了精气，趁着曦衔珠重伤，从瑶华境的密道逃往人间。

“光若华诀……就是那个，失传已久的光若华诀！”星宙感叹道，用一种异样的神色看着白月，“这是上古神术，和一般的法术不同，不必使用心法去操控灵力，而是把灵力逼出来，让它自动反击。它利用了灵力的秉性。灵力不是死物，而是有生命的活物。虽不具有超于人的意识，但却有世上所有活物都有的‘趋利避害’秉性。”

白月想到当时自己身上出现的金色身影，豁然开朗：“对对对！我用它的时候，身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它拿着一把剑，还会自己使用法术去攻击曦衔珠。而我全身都动弹不得，只觉得灵力在往外流。结束后，身体好像被烧成炭了。”

星宙瞥她一眼，道：“没有强大的灵力和体质去支撑这个神术，用完它以后大部分的人都会精气枯竭而死。所以就算这个法术不复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必须具有无比深厚的灵力和上佳的体质。我曾在古籍上看过，神界之中使用过这神术的人，都是上古神族的顶尖高手，除了天资高之外，经过多年的修炼，灵力已经积累到一定的境界。可你从未成功修炼过，在使用这高阶神术之后，也只受了一点皮肉伤。实在太不可思议，你的灵力绝对远远超过神界的同辈甚至老一辈的大多数人了。

死物的上限和活物的上限不一样，如果你是死物造的，比如玉石、珍珠之类，不会有这么大的灵力去支撑这种神术的使用，你的灵力根本不会具有这么大的生命力。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你的灵力是被封印了。而光若华诀可以把灵力的封印暂时解锁，让灵力自己跑出来。”

白月只觉得五雷轰顶，原来自己努力过并不是做不到，而是有人不想让她做到。

星宙不动声色，只继续说：“那个人的出发点未必是为了打击你,说不定是为了你好。若众人知你有如此灵力，加在你身上的担子可就重了。你必须去做到众人心中的期望。这种压力是很大的。”星宙说着，眼眸渐渐深起来，“灭族之前，你过了一段很自由自在开心的日子吧。没有人管你，更没有人对你有什么期望，没人希望你做成某些事。”

白月无力地捶了一拳桌子：“可是……我现在，不能再这么快乐下去了啊。就算以前，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快乐，我并没有无忧无虑，”她带着一股倔强噙着泪，“我的姐姐非常优秀，人人都知道，瑶华族太姬曦衔珠是同侪中的佼佼者，长相、修为、能力全都无可挑剔。她……她还，还有一门很好的婚事。”她顿道，看了眼星宙，“我简直就是她身边的绿叶。虽然她那时对我很好，我很感激她，可是我还是想要自己变强一点，哪怕强一点也好。我不想被别人叫做’废物’。”

星宙不以为然：“……我和你姐姐见面不多，却总能感受到她身上带着一股压抑，好似戴着面具。何况，我探到过她身上带着魔气，更加匪夷所思。”

“这……”白月惊讶道，“就连母帝都没发现这件事。母帝还一心想把位置传给她……大长老也完全没有发觉这件事。他们的修为灵力都在你之上，怎可能不会发现？”

星宙冷笑，一股久违的自豪涌上来：“你母帝和大长老也只有在斩妖除魔的时候才和魔界的人碰上，对他们一些细小的东西注意不到。我可是从小就在魔界摸爬滚打过的，还和魔界老儿的小孙子称兄道弟，睡过一床被窝，他们掩藏魔气的那种小计俩可瞒不了我。”

白月发现星宙的脸上又有了自信，拉过杌凳来听他说。一说到自己的从前，星宙虽然会有一瞬间的开心，转而又消散了，手放在毫无知觉的双腿之上，眼底涌出复杂的神色，双眼放空，也不再说话了。白月的心好似被揪住，忙不迭说了句：“星宙，我真的谢谢你。”星宙转过头去看她。

白月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住星宙的手，按着他的手心，抬眼看他，一双杏眼映着微弱的烛火，微微发亮：“我什么也不会，什么都做不好，本该是我照顾你的，却让你照顾我这么多……我一定好好学做菜，把打扫都做好！”

冰冷的手传来些许温暖，好似冰雪地里久违有了日光照耀。星宙心里叹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白月虽然没有双腿残废，但受的苦明明比他更多。亲人背叛，全族被灭，就算想复仇，灵力还被封印了。可还硬撑着安慰他。他不敢看白月的脸，手却任由她握着，无比贪恋着她给予自己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