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一辈子就当这活在暗处的影子?”
“不用一辈子,哪日死了,便也就结束了。”影尊暗笑,其实生来便为这个而生,又何来结束,“当替补的时候想着哪日入了暗影便好了,当暗影的时候想着什么时候当上影尊便是极好,如今当了这影尊了,倒是羡慕晏十二能在外边闯荡闯荡,倒也不失一种乐趣。”多年的心里话,只想能够让男人有些说话的欲望。
“不怨吗?”
“怨什么,若没有被卖进来,怕是早死了,或许都投胎了。”闷闷的,好似要将这辈子说的话都要说了。
“……”驻足,回头,看向暗处,似知道影尊的地方,倒是惹来影尊微微一愣,“不怨?那你甘愿一辈子困与这姓氏?甘愿因为这姓氏而枉死?或有一日你遇到了爱的人呢?就甘愿让她眼睁睁看你出生入死?孩子怎么办?家人怎么办?”不知道被什么刺激,激动地咆哮,语无伦次,可句句都在控诉这个“不得已”。
“……”没有回答,沉默,影尊从轩辕昊是李清极的时候便跟着,看着少年的纯良欢脱,看着少年为了所谓责任故作沉着,看着少年因为迷惘而压抑情感。
老天为何不多善待一下这个人呢?
有时候影尊会想,为何不能放过一点点他呢?
“李清极,不要为难自己,很多东西,你无能为力。”不知为何,影尊叫了男人曾经的名字,这个名字,似乎透着美好。
“……”
不再继续,只是更加用力的往行宫走,哪怕路上踉跄摔了多次,依然不愿让影尊扶一把。男人在坚持着,在执着着,在维护着自己什么,他不说,影尊也猜不出。
两个时辰,男人用了多一倍的时间走到了行宫门口,抬头,看着朱红的大门,从行宫后升起的太阳,刺眼,但透着温暖。
遮眼,盖住狼狈的双眸,有东西从指间流下,不尽,不止。
“影尊,这条路朕要自己走了。”透不尽的决绝。
轩辕昊用自己独自走的长路想明白了什么,只是这一份通透,将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
朕一直清醒的凝望深渊,摆脱深渊,而今,终究逃不脱这深渊,而朕,终究一人踏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
“等朕醒了,招林恒来见我。”
“?影尊微楞,那形似轩辕昊却透着耿直的少年侍卫?
接着,就看见轩辕昊直直的往后倒下,不省人事,而影尊险险的接住,抱起男人,窜入宫墙。
“这,又是何必呢?”
看到昏迷的轩辕昊,谷怡一声叹息,终不再说什么。
接下去的两日,轩辕昊是浑浑噩噩间度过的,就连回宫也没清醒,似是累得狠了,又似是竭力想要睡一觉补回曾经错过的好梦,而意澜依云两兄弟则一直留在大将军府,未曾再入宫随驾。
一切看似平静,却又透着诡异的暗潮汹涌。
“明日大婚,又何必如此。”谷怡跨至门槛,对着男人说,透着一股摸不透的鄙夷。
夕阳西下,熔律在殿外站了两个多时辰了,未进,也未离开。
“那日他走了两个时辰回宫的。”
“身下的血湿了整条孺裤。”
抬头,却带着不尽的伤,想说什么,却终究不知该说什么。
后一日,颜氏族长,大琴天子太傅,颜未淇大婚,冬日里万物萧条却用鲜花铺满整条街道。
八抬大轿,上千副仪仗随行,全尊磬郡名流才子齐聚颜氏大宅,数百道宴席轮流,再往后的几十年里,也被人津津乐道一番,如此盛况,绝无仅有。
而人去宴毕,花去枝消,繁华过后便是无尽的寂静。
那一晚,也有一人站在那朱红的颜家大宅之外,不进,也不走,痴痴的看着墙内,似想着红烛下那人的影子,也似看着那娇俏新娘的羞怯。
熔律,不要娶妻可好?
熔律,我陪你一生可好?
熔律,你我终究如此吗?
白日不能亲眼目睹婚嫁,夜晚,朕依旧放不下。
熔律成亲的那一日,轩辕昊醒了。
“陛下,回吧,露水深了,您身子撑不住啊。”那年,谷怡还在陛下身边,思古记得,谷怡一夜劝了三次,后来,便不劝了,而皇帝,则在那里站了一夜。
整整一夜。
看尽了灯亮,看穿了灯灭,看尽了月升,有看穿了日出。
那一盏盏的大红灯笼,艳的刺眼,红的扎心。
那一日清晨,冬日的第一场雪淅淅沥沥的下了,思古和一旁的小太监冻得在墙角缩了一夜,心道这皇帝怕是疯了,而谷怡,则陪站了一夜。
“回吧。”
背对着身后的随从,那白色身影背后的长长的脚印,孤寂的让人心里发慌。
逆光而望,暗影绰绰。
那一场雪,下了整整三天,听说好多地方都遭了灾,流民四起,而对于宫内的思古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记得,那一天,皇帝穿的是一身白色长衫,一头墨发披散,雪落在了皇帝的头上,点点白色,随即,便消融不见。
依然是那一日,皇帝招了好多人入宫,思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谷怡的脸上,看见了些许愁绪。
“终究要长大,奈何,长大如此让人心痛。”
一场风雪,让本就身子不好的谷怡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月有余,而那句站在窗口看着皇帝方向的话,让思古记得清楚。
人总是要长大,可为何如此残忍?
谷怡,朕为何而生?为何而活呢?
谁都没办法替你回答,这地方至高无上,却又无路可逃。
陛下,这条路,终究要你自己走下去。
是啊,终究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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