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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问话犹言在耳。

童言稚语下意识地答道:“娘说会接我回去。”

“也对,终究是故土难离。”

燕均秋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宫门,三岁初来楚宫时的那种恐惧仍深刻在心上,记忆犹新。那时只有害怕,知道今后要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独自生活,害怕得要命。后来大了些才明白质子的含义,也明白了自己是被母亲放弃了,确切地说拿他这个儿子去换了后宫的份位、前程。这才慢慢地痛苦起来,慢慢地明白了别人看他那或轻蔑或怜悯的眼神。

如今总算能回去了,“日后必会将秋儿接回”,这是十二年前他哭闹着不肯来时,母亲对他的承诺。如今懵懂幼儿已长成,整整十二年他一直盼着能回去,那里是他的故国,有他血脉相通的亲人,他的家在那儿。更重要的是回去了,他便不再是楚人口中的那个当面首玩玩即可的轻贱败国质子。他会是尊贵的嫡皇子,拥有权势,可寻求自己想要东西亦或是人。

夙愿即成,燕均秋的心却不是全然雀跃,倒像是受了风寒有些忽冷忽热。

他努力地甩了甩了头,把刚才楚皇那句已许了萧子风,从脑海中甩出去,这才静下心来,人亦好受了些。

马车慢悠悠地转入巷子,一把杏黄的洒花油纸伞撑在巷角,见车子驶入轻轻晃动,伞上堆积许久的碎雪簌簌落下,车子驶过,车轮不停,油纸伞今日只追了几步便停下了。

燕均秋在瞧见油纸伞的刹那,猛地缩手放下车帘低头敛目。

车内静得让人难受。

柱子忍不住道:“三皇子,刚才那是公主。”

燕均秋沉默不语。

“公主让主子回燕前跟她道个别,主子是应了的……”柱子小心翼翼声音极轻。

良久燕均秋才从怀中取出一枚极小的兔子镇纸,递给柱子道:“把这个拿给她,全当告别了。”

柱子犹豫:“还是主子亲手给才好。”

燕均秋沉默盯着青布车帘一动不动。

眼见车子行远了,柱子咬牙跳下车。

柱子气喘吁吁地跑到福安面前,递出镇纸,吱唔了几下才干巴巴地道:“这是主子送给公主的告别礼物。”

“他明日要走了么?”福安问。

柱子点头。

“那明日本宫能去送他么?”福安问。

柱子沉默,主子如今连亲自道声别都不愿,自然是不想再见了。

福安接过镇纸看了又看,扬起嘴角扯着笑道:“这个本宫很喜欢。”

柱子见她接了东西,行了礼后就告辞。

“等等。”福安叫住他。

柱子转过身,见她慌张地满身找东西,“本宫出来时走得急什么都没带,也没个礼能回的。”

柱子这才看清,福安只罩了件常服,钗环未戴,散着长发,脚上只汲了双薄鞋。显然是一得到消息便赶来了。

可惜……。

此一别怕是从此天南海北,再不得相见了。

“公主,”柱子望着福安冻得微红的鼻尖忽道,“明儿辰时三刻,在城郊十里庄。”

那是与取文书的洛大人汇合的地点与时辰。

说完便跑了,待柱子脚刚踏上马车,车便逃也似地急驰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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