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丝锦看园内一个个公子,无一是万俟凉,心渐渐凉了。待宾客来齐,小厮关了园门。钟离丝锦见了,转身下了阁楼,混混沌沌的,神思不在。落雪瞧了,跟上去挽钟离丝锦的手,笑道:“魂不守舍的,你也当心跌着。”
也不晓得听没听得落雪的话,钟离丝锦木木应了一声,一张小脸沉沉的,没一丝神采。
日将午,诗会将尽,左相着人去请钟离丝锦。丫鬟回话说:“回老爷,小姐说没什么好的,就不来了。”左相听了,叹了一声,挥退了丫鬟。待诗会散,左相来同子桑容月说话:“容月公子若得了闲,可来左相府坐坐。”
“多谢左相美意,容月知晓了。”子桑容月行罢一礼,笑道。再抬头瞧一眼远边的无玉,唇际笑意愈深。无玉瞧过来,轻轻笑了。子桑容月同无玉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鹤枯来到无玉身边,瞧一眼远去的子桑容月,道:“公子,现下要怎么办?”无玉道:“现下倒不要怎么办,这里到底是人间,都尊重收敛些。”
“晓得了。”鹤枯说道,退了下去。无玉看子桑容月出了园门,面上笑意渐渐没了,清冷如冰。告辞了左相,无玉往院子走去,途中看得一身红衣裳的落雪,落雪瞧见无玉,笑道:“我瞧着,你同那容月公子般配得很呢。”
“你说什么胡话?他是哪个,我是哪个,怎么就般配了?”无玉笑道。落雪道:“我怎么晓得你是哪个。你不知,你的眼睛看上容月公子,都要移不开了,深深情情的,看哪个都没有这样入神的。”说罢,红影一动,再寻不到身影。无玉听着,不禁一笑。
夜间,街上有搭台子唱戏的。左相恐钟离丝锦伤心,让丫鬟带钟离丝锦往外边走走,散散闷心。铜响锣响,人声鼎沸。盼兮拉着钟离丝锦走上长街,小伶正唱语,台下笑语不绝。钟离丝锦无心看戏,正发愣,天间一声响,璀璨烟火亮起来。钟离丝锦抬头,猛地瞧见阁楼之上一抹紫影,心狠狠一颤。
那是一个花楼,万俟凉站在窗前,夜间吹来的凉风拂起他如墨的长发,轻轻荡在空里。他瞧一眼台上唱曲的小伶,没什么兴致,又转眼,看得街上的钟离丝锦,一张脸生生冷了下来。
“万俟公子,外边没什么好瞧的,还是进来同我吃酒罢。”雅间里一个黄衫女子来到万俟凉身边,揽住万俟凉的手臂。万俟凉不说一句,只定定瞧着一处。黄衫女子瞧过去,楼下一个面容绝美的女子,身形瘦弱,恰如弱柳扶风,叫人怜惜不已。黄衫女子一冷笑,合上了窗子,道:“这会子,风还冷着呢,宫主小心身子。”说罢,拉着万俟凉往里边去。
黄衫女子牵着万俟凉在桌前坐下,倒下一杯酒,道:“万俟公子请。”万俟凉并未接,只轻声说道:“纳兰公主不必这样待我,我不过是江湖上寻常的一个,比不得公主的尊贵。”黄衫女子听了,面上的笑容猛一僵。她是南国的公主,他只是一个魔宫宫主。
三年之前,魔宫宫主万俟凉来季雨都,因江湖盛传魔宫宫主杀人无数,嗜血成性,百姓惶恐。官府下令追杀。任凭那些官府的官兵,哪里擒得了万俟凉,知府还被万俟凉削了乌纱帽。那一时,公主纳兰出宫要入凉山寺上香,途中给江湖上的邪贼劫了,万俟凉正同无玉往凉山寺去,恰巧瞧见了,便顺手救了下。没承想,这一下倒给纳兰缠上了。纳兰求了皇帝,去了万俟凉的追杀令,更要求旨嫁于万俟凉。万俟凉这个火着的脾性,哪里肯从,放出话来,皇帝敢写,他便敢入皇宫杀皇帝。这一下来,皇帝气得理也不理这一档子的事。纳兰纵也是一个犟的脾性,任是不肯嫁给别人家了。
夜冷风凉,烟花散去,一时空里静若寻常。钟离丝锦看那一扇紧闭的窗子,一双秋水眸盈起泪来,泪水不止不住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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