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郎见状,不禁暗暗笑道:果然是得意忘形了,平日里的教学先生也口出‘发达’二字,简直有辱斯文,斯文扫地。大是鄙夷之下,便又跟着道:“爹爹在成都府尚需拜谢考官、结交师友,且官道尚未通畅,是以不能及时归家。不过据县尊他老人家传话说,也就这两日功夫,报喜的差役应当先送喜来,故而让孙儿回家备着。”
老学究闻言,点头如捣蒜,满口应承,“是的,是的,县尊他老人家高见。幸亏你先行回来告知我这消息,否则到时候只怕要闹笑话了。”当下紧握了握手中的银锭,只觉得一万个满足,身子也轻快不少,想着等儿子回家,定要请全村老少吃席才是。
顾大郎撇了撇嘴,告了声退,回身走出堂屋,喊着老娘烧水洗澡。她老娘顾杨氏得了丈夫的喜讯,正自一股气无处施展,当即卷起衣袖便去了厨房,不一时便叫喊着顾大郎及傻牛洗漱,待瞧见顾大郎脱了内衣,露出肩上红印,不由得又是湿了眼眶,但只道:“这回你爹爹中了秀才,咱们娘两总算是熬出头了,日后你也不必再去做这些个腌臜活了。”
顾大郎打趣道:“这才哪到哪啊?等日后爹爹中了举人、进士,做了官,到时候让他买几个丫鬟伺候您,人前人后别人都得称您一声顾夫人,那才是体面人家,真正的出人头地了。”
“呸,净想好事,”顾杨氏摸了摸心口,只道,“你爹这个人,娘是知道的,没啥大本事,咱们能够一家人待在一块儿也就知足了。”她嫁进顾家十来年,夫妻两聚少离多,其中苦楚不可言道,如今顾青梧既已中了秀才,日后也就不必再长居书院,也就免了她日日望穿秋水、思君不得之苦。
顾大郎听老娘这话,顿时想起父亲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来,也知凭他才学,只怕再无晋升之望,便又笑着道:“那就等日后儿子出息了,等着别人叫您顾太夫人。”
顾杨氏噗嗤一笑,随手轻轻拧了一下顾大郎肋下的痒痒肉,即道:“快些洗好了,出来吃饭,娘给你兄弟两煮鸡蛋。”言罢,收拾了脏衣服便出了门。
因傻牛爹——牛二续弦娶了二娘,傻牛往日不受家中待见,故而这夜便歇在顾家,虽说他个头比之顾大郎高大不少,但两人都是一般年纪,这几日互相照顾又颇有好感,故而也就不甚讲究,夜里便同歇在顾大郎屋里。
在外潦草的睡了几日,刚回到自家温馨的小床,顾大郎反而有些难以入眠,他支起窗户,瞧着外边皎洁的月亮高悬天幕,星宿清晰可见,似乎很久没见过这般夜色,心下顿生怅惘之情,叹气声接连不止。
傻牛心思单纯,一倒头就睡,呼噜声震天响,这孩子自幼苦命,多得村中照顾,否则凭他刻薄的后娘,早也没了小命。他知恩图报,头两月下河摸鱼被水草缠住了脚腕,幸得顾大郎相救,是以这些时日又反助了顾大郎不少,一来二去,两人倒是建立了不菲的交情。
第二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顾大郎二人便已先起了身,他二人在工地上习惯了早起,一改往日拖沓的毛病,也算因祸得福。因傻牛今日需得返回工地,正好将牛车送回。
顾大郎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铜子儿,放在傻牛荷包中,一再嘱咐道:“记得顺路买几个大包子吃,别饿着自己,看好自己的荷包,小心被人偷了去。”
傻牛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否听了进去,收拾好衣物便要出发,却听门外顾杨氏问道:“大郎,怎么这么早便醒了?再睡会儿吧,娘给你兄弟俩蒸包子。”
顾大郎推开门,只见顾杨氏身着围裙,手中拿着火钳,厨房里阵阵饭香传来,心下了然老娘比自己起得更早,大为感动,只道:“娘,我和傻牛昨日在县上吃得饱饱的,都还没饿呢!您起这么早干甚?怪累的。”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这都一夜了,哪有不饿的,再等一会儿马上便好,”言毕,顾杨氏回身侍弄饭菜。
待得二人洗漱完毕,果然便听见顾杨氏招呼吃饭的声音。傻牛用过早饭,即驾着牛车出了门,顾大郎得了他老爹的恩惠,倒是不必再回工地,但老学究却又回归了往日刻板的面容,也不说休息一二日,当日便逼着他苦读诗书,更是振振有词道:“你父亲既已中试,日后咱们家也算真正改换门庭了,你若还如从前一般胸无点墨,岂不是不肖子孙?”
顾大郎闻言,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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