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和等待是一种煎熬。思念家人,等待结果。在这样一种令人窒息令人心神交瘁的煎熬下,高恒清终于看到了希望。
外提回来没几天的一个下午,负责管账的警察在门外喊着每个人的新到账的钱款数目,这是每周五的固定节目,同样也能算是在押的嫌犯们的一个节日。账上钱之前已经花光或者就快要花光的,听到自己的名字个个兴高采烈,要是数字还比较理想就更加兴奋,盘算着下周买点什么,即便也就是那么有限的几样。盼了好久没听到自己名字的,不免失望以及失落,想着下周那可怜的萝卜汤和发糕伤心伤神。所以,不管是账上来钱还是家属送来过冬的衣物之类,都被叫做“送温暖”。
高恒清的名字被喊到三遍,钱数都是一千,一共三千元。第一次叫到他名字时,高恒清坐在地铺上,看了看门口,没有凑过去。他一向不爱凑热闹,更不爱往人堆里挤,门口早已挤满了人。第二次叫到他时,他从铺上下来,在门口那推人的外围等着,想着等最后的时候上去问问是谁给打进来的钱,如果是家里打款过来,不会分两次,一定是有别人给他打钱了。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三个人这周给高恒清打钱,不等问明白,号头和铺上的几个人便议论开了。
吃过晚饭,大家热烈地讨论起今天来账的事,这已成了每个周五吃过晚饭看电视前的常规节目。除了分享自己和别人的温暖之外,账上没钱的还会琢磨着找哪个来账的挪借一下。问到高恒清,他便如实说三笔钱都不是家属存的,其中一个是当官的,另两个根本就是陌生的名字。一个几进宫的老皮子突然高声喊着高恒清的名字,还对着他拱了拱手,大声地说:“恭喜恭喜!老高你有好事了!”
老皮子从年轻时便不走正路,偷鸡摸狗混了大半辈子,对看守所和监狱比对家里还熟悉。六十多岁的他进进出出这里已是家常便饭,对于里面的事和官司方面的道道儿经历和见识得多,分析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据他分析,这几个人在高恒清进看守所时没有给他账上存钱,偏偏都两个多月了才突然像商量好一样,每人都打了1000元,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也带来了一些信息。一种可能性是刚刚得到消息,另一种可能性是早就得到消息但是当时没存钱。第一种可能性,由于另外两个存钱的人的名字高恒清并不熟悉,可以基本排除,因为谁都不希望自己给别人存的钱别人却不知道是自己存的。那么仅剩的第二种可能性便是早就知道高恒清进看守所,但案子结局不明朗或者干脆就是很不理想,所以不想有什么瓜葛。但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他们几个突然差不多同时给高恒清存钱,应该是抱着高恒清出来好见面的念头。而另外那两个没用自己名字存钱,是出于一种谨慎的考虑,肯定也是官员之类的才会这样,还是有所顾虑。用别人来存钱,一是不想张扬,二是高恒清出去后大家说起来也算是尽到了朋友的心意。三个人都同样存了一千元,说明他们都觉得这个案子在一个月内会有最后的结果。
高恒清对官司里面这些弯弯绕儿不那么熟悉,但是他肯定不是笨蛋,否则在职场上也坐不到那样的位子。听了老皮子的话,自己心里再一琢磨,也就觉得老皮子说的可能还真就八九不离十。
有了期盼,后面的日子就过得反而更慢,更加觉得煎熬。本来高恒清已经渐渐习惯了号里的生活,内心也逐渐平复,不再去多思考案子的事情,甚至有了随遇而安随波逐流的念头,这下看到了希望之后反倒每天坐立不安起来,如同一只苍蝇在玻璃瓶里看到外面的光线就拼命不停撞着玻璃一样。每次铁门外的走廊里响起管教的脚步声或者说话声,他的目光便瞬间移向门口,心跳加快,总盼着管教喊一声:“高恒清,释放!”他也知道自己心太急了,哪有那么快就解决,而且要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律师应该早就提前来会见他告诉他了。本来已经习惯的高恒清,后面的日子反而觉得度日如年。
直到那天,律师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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