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样，你杀的是西楼的人，而我杀的是平民、是贵户。”
“那又怎么样？都是杀人，有区别吗？你一直强调我是官府的人，你害怕官府派人来抓你？”巫星云试探问道。
钟鸿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不怕，如果你是官府的人，明天把我也带走吧。”
“你这人真奇怪诶，你从牢里逃出来，又要我把你送回牢里去，那你出来干嘛？”
钟鸿似笑非笑看着巫星云，巫星云一愣，随即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来找你是有目的的，不过我不是官府的人，我是王府的人。”
钟鸿喝了一口水，说道：“这不一样，明王就是这里的官，官府都得听明王的话。没想到你还是个贵族。”
“贵什么族啊，我就是个住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巫星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和钟鸿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干杯。”
钟鸿失笑，拿起杯子，假装里面是酒，一饮而尽。
“如果我不是杀人犯的话，我还真想和你做朋友，我觉得你是我的知己。”
“把我当知己还收我一百两银子一个人的价钱！”
“我不需要钱，我对钱没有兴趣，我是为了……”
“是为了那五个小家伙吧？我很好奇，他们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干嘛要对他们这么好？”
“为了一个承诺。”
钟鸿出神的看着手里的杯子，好似陷入了回忆。
如果是一个现代人说这种话，巫星云一定会在心里冷嘲热讽，但是钟鸿说出这话，他却是毫不犹豫就相信了，不为什么，就凭感觉。
“你为什么杀人？”
“老四才五岁，那个贵户看上了她，趁我上山打猎把她绑了去，在他将要做出那种事的时候我赶到了，把他打死了。”
老四是个小丫头，巫星云之前见过，他可以理解钟鸿这种感受，如果小晚儿被人绑了去，她也会做出这种事。
“他是村里的贵户，也是恶霸，我替村子除了他，大家都很感激我，我在牢里的半个月，都是他们在照顾五个小家伙，可是这种事断不可能长久，所以……”
“所以你想给他们留些钱，你干嘛不带着他们一起跑呢？跑出王地，去别的地方。”
钟鸿轻轻一笑，拿茶壶给巫星云倒了一杯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大晋还是大晋，我们又能逃到哪儿去？我若是逃了，他们五个的未来就全完了，若是可以考功名做个官，被人欺负了也有个地方说理。”
古代的户籍制度说严不严，说松不松，但对于钟鸿这种小老百姓来说，没有关系，走不了后门，无法定户籍。
“你可以带着他们走，想办法赚点银子，然后给他们买……”
钟鸿摇头，“我的头脑经不了商，等我赚到够买户籍的钱，他们也已经七老八十了。”
赚钱不只经商这一条路，凭钟鸿的武功，随便在哪里打个劫，银子就到手了。
可钟鸿必然不会去做这种事情，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拦路抢劫，即使去抢劫奸商。
“你那一百两银子我就不要了，你明天把我带走，送到政事府，你必定大功一件，我再送你一个情报，这情报又可让你官升三级，我只求你在我死后，对五个小家伙照顾一二。”
“我不要，你把这情报给徐大人，将功补过，或许可以不死。”
巫星云性子不说有多正直，但让他像钟鸿说的那样去做，他是必不会答应的。
钟鸿听了巫星云的建议，摇头说道：“比起他我更愿意相信你。”
“为什么？我们这才第一次见。”
“感觉吧，我感觉你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而且……徐大人我也只见过一次。贵户之所以是贵户，那便证明他有路，他上面有人，我杀了贵户，上面的人不会心痛，但是会愤怒，我死了才能抵消他的愤怒。”
“嗯，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你这人很有趣，不只是有趣，我不会把你送去官府。世界上有许多条路，不一定非要选你说的这条路。”
巫星云站起来回到床榻上躺下，说道：“我困了，你也去睡吧。”
钟鸿灭了油灯走出房间，房门被关上之时，巫星云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但又好像是风吹的声音。
他决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离开，这个任务他不做了，失败就失败吧。
钟鸿是坏人吗？
或许是的，他杀了人，他就是坏人。
可他为什么杀人？
他是为了救人，他不是杀的人，他是杀的一个畜牲。
他是好人吗？
或许是的，在巫星云看来他就是好人，若是那贵户不做出那种事情，他会杀人吗？
钟鸿是不是好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巫星云觉得他是好人、他是无辜的人。
巫星云是人，不是任务机器，他有感情，有自己的价值观，大晋的法律规定钟鸿是坏人，巫星云不觉得他是。
任务失败就失败吧，受惩罚就受惩罚吧，身上虽然痛了，但良心不会受谴责。
巫星云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杀人机器，即使是因为正义，不，即使是因为系统规定的正义。
世界上哪来什么好与坏，这都是人规定的，他学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里，世界的本质是物质，物质就是客观存在的物体，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所以世界上哪有好与坏，只是对人来说有好与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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