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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盛星似乎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情绪当中,当我与克洛伊(亚当)拿走警察制服,分别去不同的地方更换衣服的时候,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示意会安静等待我们更衣完毕。而若是正常的他,这里八成还会嘲笑我一句,“女人也就罢了,你一个男人也觉得在我面前更换衣服不好意思?”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默默地伫立在原地,凝视树叶在风中摇曳,仿佛树叶的运动中藏着大自然的神秘隐喻,而他则成了个远古部落的巫师,企图从这种像是“龟甲在火中迸出的裂纹”的无规律中觅出某种解答。

看得出来,他很茫然,似乎在这两天中,他找到的不仅仅是井上仁太的所在地,还找到了一些不符合他期望的线索和证据。

当我更衣归来的时候,克洛伊还没回来,徐盛星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点头道:“倒是像模像样。”

“既然如此,不如再给我个破片手雷如何?”我拍了拍绑定在大腿外侧上的枪套,里面是真的有枪,只不过没有子弹,“我记得你们警察正式参与战斗任务的时候,除去手枪,还会带上那东西的吧。”

“仅限于对灵能者和你这种怪物的时候。”他订正一句,随即居然真的丢过来一枚没开保险的破片手雷,看他这个动作,不像是丢手雷,反而像是丢个苹果。

我立即伸手接住,虽然明知道轻易不会爆炸,但看到这种危险物品似乎快要摔落在地了,心弦难免绷紧。

“居然真的给我?”我非常意外地问。

这种破片手雷的爆炸场面,以前我也见过,伤害力着实不小。手雷表面镶嵌数以千计的小钢珠,会随着手雷炸裂的同时四散爆射,对一定范围内的敌人造成巨大杀伤。在我的故乡世界也有着相同的武器,但在这边,为了更加有效率地对付灵能者,甚至做过了杀伤力与杀伤范围的强化,实在不是能够交给外人的东西。

话虽如此,在实际与高级别灵能者战斗的时候,其实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充其量只能对付对付二三级灵能者。到了对付一级灵能者的时候,就会显得捉襟见肘,不具备一锤定音的力量。

若是拿去对付徐盛星,那就更加无用,徐盛星自己都能制造远比这更强的杀伤力。他之所以会随身携带枪械和手雷,估计只是因为这两样武器的威慑力,对一般人来说更加便于理解而已。

“是个哑弹,修都修不好,跟玩具也没两样儿了。”他姿态冷淡地瞥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要,所以专门带了个过来,以资嘲笑。”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我对此不以为然,然后说,“你让我们换这身衣服,是想让我们在将井上仁太从押送中劫走以前,先伪装成‘混入警察队伍里的假警察’吗?”

在我说话的同时,克洛伊也换好衣服,过来汇合了。

“是有这个打算。”徐盛星说,“但是,如果他在与我对峙的时候就暴露出自己是真凶的事实,那也用不着你们劫走他,我直接将他押进局里就行。”

克洛伊听到我们的对话,在旁边插了一句话,“他总不至于犯下那种错误吧。”

“这可由不得他。”说着,徐盛星撩起袖口,露出手腕,只见他的手腕上佩戴着一件古色古香的手串,“这是我昨天向局里申请来的灵能物品,有着‘侦测谎言’的效果。如果周围有人在说谎,物品本身就会自动加热到四十五度以上,让佩戴者知晓。并且与传统的测谎仪截然不同,这种灵能物品在针对一般人的时候,能够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测谎效果——不是‘接近’百分之百,就是百分之百。”

说着,他突然地看向了我,尽管只是投来视线而已,却让人感觉像是野人拿起长矛,突然刺向小溪里的鱼——这种“有准备的突然”的印象。

“打个比方来说——”他紧紧地盯住了我,“无面人,你现在的年纪是‘十八岁’,对吗?”

我心中一紧,但表面功夫依然没有破功,面不改色地回答:“不,加起来大约有四十二岁了。”

他低头看了看这件手串,眉头又皱到了一起,看来手串是没反应。

“无面人怎么可能是十八岁呢?”克洛伊笑道,“若真如此,那他岂不是从十五岁开始,就在以一般人的身体猎杀灵能罪犯了?就算打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也肯定做不到这个地步吧。”

说着,她又看向我,啧啧称奇,“但是,原来你今年四十二岁啊,真是没想到。看这张易容出来的面孔,我还以为才二十四岁呢。”

只是“心理年龄四十二岁”而已。我心说。

“说来也是,我刚才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无面人不可能那么年轻。”徐盛星点头道,“总之,等下我就拿这个灵能物品试探井上仁太。如果他是真凶,我就能在拘留他的同时,向局里要求到更多的调查资源,去收集他的罪证了。”

“不可以直接判他有罪吗?”克洛伊问。

“不可以。”徐盛星说,“灵能物品的测谎结论,在法律上无法作为证据使用。”

“即便测谎效果达到了百分之百?”克洛伊追问。

“这涉及到了政治、社会、伦理、心理、历史、灵能……等多个学术方面的问题,在学术界也时常有人争论‘是否应该将其纳入法律体系当中’,相当之复杂……”徐盛星说,“但用笨蛋也能理解的方式来概括就是……某些‘视说谎如呼吸的人士’不乐意看到这种东西能够具备法律效力。”

“好吧,我懂了。”克洛伊恍然点头。

徐盛星接着说道:“但这玩意作为参考来说依然有着很大价值,到时候我即便给他上上私刑,局里也没人会说什么。”

“警察动用私刑是犯法的吧?”我问。

徐盛星斩钉截铁道:“只要不暴露,就不算是犯法。”

“所以说你这个人真的是人民警察吗?”克洛伊似乎又刷新了自己对徐盛星的认知,“你儿子知不知道你在外面是这样工作的?”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他当然不会知道了。”

我看了他一眼。

*

一小时过后,我们乘车来到了位于郊外的制药厂。

这家制药厂从外面看过去,像是个放在地上的巨大白箱,作为建筑而言毫无个性,仅仅是块头很大而已。当然,作为量产药物的工厂,也没必要追求建筑方面的艺术性。这地方也算是有些年份了,外墙饱受风吹雨打,很多地方都掉了漆,到处都是灰色的痕迹。

当我们走到入口的时候,有个像是员工的人出来迎接我们。

从名义上来说,徐盛星此行是为公事,要来询问身处于此地的井上仁太;而我与克洛伊则是跟班,佩戴头盔,连面孔都不露。虽说有些不速之客的味道,却绝非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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