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神仙也赞道:“这真乃福地也,若非衣食无忧处,安得这般逍遥快活?”
可艾珠却细眉微颦:“感觉怪怪的...”
就在这时,有数人,尽是绿袍青衣,缓行而来,见黄安一众,大喜,皆道:“许不见外人也!”便一一上来见礼,黄安兴高采烈,艾珠诚惶诚恐,耿神仙莫名其妙,但也一一还礼,众人又请黄安等一起游赏,黄安应许,可那耿神仙是在是饿到走不动路,于是便单独牵了驴子由一位老妇领了,先行投宿。
黄安带着艾珠,随众人一起走到小镇中心,此处有好大一片旷地,镇中人皆席地而坐,围着一堆篝火,谈笑闲聊。
绿衣人中有一位长者邀请黄安艾珠落座,黄安见事情有趣,当即应许,而艾珠也只好陪着一起坐了,俩人一同望向篝火,这时就听那长者道:“俩位贵客从何而来?”
黄安微微低头示礼,道:“小子青州黄画马,这是家里妹子艾珠,近来家中出事,需去东都解释,路过贵地,承蒙招待,不胜感激之情。”
长者笑道:“贵客不必多礼,此地闭塞,虽为曹济大城治下,然向来少通人烟,是个穷僻之地,乡野之所,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贵客见谅。”
黄安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又问:“请教老先生,今日莫非有庆典之事?好生热闹!”
长者笑乐:“什么庆典之事?前日风雨,今朝晴空无云,故众人皆来此观星赏月而已,你看这一家家,一位位,皆同心同趣,到此饮乐,我家甚幸,竟邀得贵客,当是吉兆啊!”说罢,令幼子奉酒,又有中年夫妇提来吃食,请黄安艾珠品鉴,黄安接筷下箸,便见美器精食,大为赞叹,又见筷子餐碟上全是百花图案,不由好奇,再次询问长者,长者笑答:“此镇名曰震苏,震者,惊雷之意,苏者为复苏,震苏为盛春之象,故而百花缭绕,这里往西去十里就是春山,那山上有位无上大修,名贵曰苏生者,曾为此地炼妖除魔,也是当世一等一的花匠,其宅有大园林,奇花异草无所不有,百花满园,千叶遍山,当真是此地盛景,我等不过是闲来无事,喜好从他那里索些花子草枝,遍种植周遭耳。”
黄安再三感叹,就这这时,听远处轻轻有声唱词,词曰:
“千雪之地,仲夏飘霜。”
“别君一去,遥遥路长。”
“梦里披红妆,酒醒蹬白堂!”
“悲兮吾爱!永去他方!”
曲词清婉,哀伤迷茫,黄安周身一个哆嗦,不自主地感慨千万,长者苦笑:“唱词的却是小女,此曲据传来自北国,苏生大人最喜清唱,被小女听了去,不时吟诵,让贵客见笑了。”
黄安笑道:“何其天籁!小子无状,敢请见过?”
长者大笑:“本意粗鄙所养,不可备贵客,然贵客欲见,有何不可?”遂使妇人前去,不多时,但见妇人执一少女前来,少女年方十四五,娴丽妍媚,雪肤花貌,当真一位好娇女,举世难觅。
即近前,少女礼拜家长与黄安,黄安慌忙携艾珠还礼,妇人扯着少女的裙子,让其坐于黄安身旁,长者又令少女敬酒,少女满斟一杯,请于黄安,黄安连连称谢,接过痛饮,而其身后,艾珠低声劝道:“您当心,别喝多!”
黄安随口回道:“没事,薄酒而已。”又对长者谢道:“真乃宝地好酒,味香而清雅。”
长者满意而笑:“贵客喜欢,甚好!不知贵客可对禅否?”
黄安抚掌:“小子愚钝,只知一二,今日权且献丑。”
禅对是啥?艾珠在后边听得云里雾里,但她见黄安嘴上说的谦虚,实则跃跃欲试,不由为自家少爷捏了一把冷汗,因为往日里,黄安没少和那位探花郎比试文墨,每次都输的裤裆不存。
长者笑道:“老朽出一题,贵客和诸位共同答之,答上来者,老朽还有一个彩头,至于答不上者,权饮杯酒。”
众人皆称好,长者深思,道:“今日贵客临门,不妨以此为题,我曾听贵客初到此地时似在与高人论谈天命,故而出此题:既然天命浩然,不可更改,那人子之行又有何用?”
黄安一愣,此问日前在吴中山上,有山匪询之,当时自己胡诌数语,将之搪塞了,可而今长者再问,却不得不好生回答,然此问的确高妙,黄安自问无可回复,又见众人皆抓耳挠腮,不得不苦笑一声,举杯欲饮。
你看,装差了吧...艾珠心中碎碎念道,可就在这时,那方来的小处子轻轻接过黄安的酒杯,一饮而下,微微侧身于黄安身前,也不顾身后黄安愕然,一本正经道:“若按家父言...天地何用?难容万象;上下何用?殊途同往;道行何用?难逃祸殃;命理何用?神意昭彰;正反何用?颠倒离狂;人子何用?饥兽逢香;饥兽不食香薰之火,香烛宝钞于兽无用,然兽不用者神明用,故无用之用为大用,天理之于人命,亦是此理,人子之为,似不可逆天,然此乃谓天之论,非谓人子之论,虽有上天注定,亦是人子自证之果。”
黄安叹服,众人亦鼓掌,长者似变戏法,从身后取一大花篮:“此春山之物,可慎重收好。”递于少女,少女接过,垂眉斜睨,将花蓝推于黄安身前。长者见状,捂嘴轻笑,使一眼色,众人皆起身,独留下黄安艾珠少女三人。
长者拱手:“老朽携家眷去前方走走,请贵客自便。”说罢,丢下黄安,匆匆而去,黄安拱手相送,回过头来,但见少女目视篝火,红光融融,映其肤上,化作胭脂。
“姑娘大才,画马佩服。”黄安心神激荡,口不择言,言后无语,一时尴尬。
少女转脸,目光轻柔娇羞,方见黄安之面,就又低垂,轻声道:“贵客莫怪,小奴抢了贵客的风头。”
应该说解围才对...艾珠在俩人后边托腮而观之,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短暂地消失一会?
黄安讪笑:“何来抢风头...实在是解围...”
少女仰面:“闻您喝不得酒,故出此下策。”
借着火光,黄安见少女面色微醉,红润若新生桃花,在绽放前的一刹那,如此生机勃勃的色彩,不由令其再次欲语忘言。
少女抬头望天:“贵客且看夜空,有盛景宜人。”
黄安仰脸,但见夜色之上,群星璀璨,而少女之言就在耳边,吐气如兰:“请贵客久观,待百息之后定有惊喜。”
黄安依言,静静观望,身后艾珠也抬头望天,约一百一十息后,忽然篝火熄灭,如夜幕倾倒而下,艾珠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却见得失篝火焰光后,天幕之上,群星璀璨,远胜方才。
少女轻言:“奴曾闻,久观常暗,可见光明...久视黑夜,能见群星...”
黄安目力惊人,抬头就可观望诸天星斗,可却对少女之言格外认同,于是在天穹之下,男人问女孩:“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女孩摇头:“这样的话有一天,我会抛下你,回归故乡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你也不介意吗?”
男人不语,女孩继续道:“众生有情,亦有本性,若他日你能容我本性,我等您。”
星斗之下,黄安默默地眺望长空,于是少女轻声歌唱:
“于君所见,我何模样?此心悲涕,君可闻声?若君所求,烈焰煌煌;愿以天日,慷慨向赠。”
此段改自传颂之物主题曲。
黄安静静听着,不语不言,突兀地一声长叹。
他提起花篮,向西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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