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对,暴起杀人?这般糟糕的做派真像自己师父手下那几位大姐啊。
老者又道:“至于那百草珠,百草珠据传就在小山亭,乃是一股草木精华之气,时常附在花果芝兰上,据传古法有相物索宝之术,或可将其引出,生成芝草奇葩之类的实物,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胜过海外玄宫所炼丹药很多。”
黄安点头,心说小山亭自己倒是常去,也没在意到什么草木精华,看来还是眼光不够,和宝贝无缘啊。
老者指甲轻轻弹弹茶桌:“而愚者图,又与立教之气草木精华不同,一开始就是实物,不知藏在何处,青州三豪曾经花大力气找过,没有结果,据说还有人因此失踪,很是诡异离奇,所以到了这一代,齐家完全放弃了对这一份气数的探求,宋家一门心思想先搞到立教之气,而黄家...你家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
“是啊,黄家什么都不知道。”黄安无奈叹气,“从小我一个可怜孩子自行生长,猥琐发育,什么家族历史,什么祖上传说,也没人教我,所以我是一个都不知道。”
老者闻言又笑,随即起身:“跟我来。”
黄安也站起:“前辈这是要去哪?”
老者笑骂:“少在这里装糊涂,你说你不知青州三豪的根底,我便带你去看看,须知纵有移山填海之力,金银满屋之财,倘若数典忘祖也是个无根之人。”
黄安哦了一声,唯唯诺诺,跟着老者往正殿走去。
通往正殿的走廊上有些许壁画,老者对黄安道:“你看,青州三豪的历史全在其上。”
黄安眯起眼睛细观壁画,却感觉自己并没有看懂什么,只听老者又道:“我青州三豪,本是西北秘山子民,是有传承的修道大门,后来毁于昆墟邓林那些黑衣神圣,迫不得已,一路迁徙来到中原,隐姓埋名,三百多年前青州细江被黑气妖氛所占,我和你家老祖还有齐家的那人认为这是个机会,于是一起前来炼妖除魔,最后占据了这片河山,以此为根据,发展为青州三豪。可惜,家大业大,事情也多了,三姓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最后因为云断圣女——”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最后因为一些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如同世仇,却忘了,他们原本是同一门下,曾经信奉的是同一位神明。”
黄安看着快要走完的走廊突有想法:“我曾听说,三仙庙里唯有一神,莫非正是我等的信仰?”
老者回头:“然也。这绿之台和秘山一样,本是那位神圣降临的地方之一,所以才会把祖庙设在这里,不过现在也很少有年轻人来这地方了。世道变了,他们也都不信这个了。”
“比如我就没来过。”黄安想着那一院子绿树青叶自嘲道,然后,他同老者一起走出长廊,步入大殿,转身,看见了那神祗的模样。
然后,黄安倒退一步。
“神之用物,带有神的气息,故而被当做神体。从秘山带来的。”老者笑笑,“神体常有灵异,有时会被神圣召走,最近一次是在十四年前,神体消失了一个晚上,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天色很不好。”
大殿里没有雕塑,没有壁画彩绘,只有一件素白的尸衣挂在那里,挂在大殿的正中,此时大殿所有门窗都已打开,微凉的山风带着一抹绿意吹进来,于是浸染着淡淡绿色的尸衣就在风中轻轻飘动,好像水中一抹不真实的倒影。
黄安脑门见汗,这自然是冷汗,他见过这东西,在自己幼年的时候,这件衣服被披在少女行尸的身上。在阴云下,古道旁,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恶鬼,肤如白玉,发若黑绸,姿色妍丽恍如惊梦,却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她对自己伸出手,邀请自己同赴黄泉之下,死者之国。
当然,自己婉拒了,然后就被追着跑了一夜。
“我们信奉的是...”黄安嘴角都在抽动,“一只尸鬼?”
“是一位身为大尸鬼的神明。”老者并没有介意黄安不算多么尊重的话语,“别吃惊,有人信奉光明秩序生命以及智慧就有人会信奉黑暗混沌死亡还有痴愚,世界本就不是一色。”
“可无论怎么说...信奉死亡也太过那个啥了吧...”黄安不自主地嘟囔,“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个邪道门派啊!”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老者笑道,“为什么要避讳谈论死亡呢?”
黄安不语。
老者指着那尸衣:“信奉死亡不是提倡求死而轻生那种歪门邪道,也不是生何欢死何苦那种洒脱空性的思想。是希望众生可以直面死亡,不畏惧不惊慌,同时对死亡敬畏,活好当下。”
“好像的确不是邪教的样子。”黄安点头。
“对啊,本来就不是...可为啥愿意信的人越来越少了呢?”老者郁闷。
没人信才是正常的吧!黄安腹诽,又问:“那么,这位神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情况,就只是一只恶鬼吗?”
“朱色帝。”老者开口,见黄安没明白于是再次重复,“朱色帝,神尊的名号。赤色军列朱色帝,身披凤凰大朱衣。道行洪深难思议,神姿仙态诸妙欲。”
黄安微微皱眉。
“据说真正的她身着凤凰刺绣的大红袍子,漂浮于天地玄黄之外,吞食混沌以及是非因果,破坏着事象和法理,成千上万绯衣大修在她身边绝叫悲鸣惨呼,声声不止,一声声编制如歌,还有赤鳞大游鱼围绕着她游弋,那些大鱼的身上驮着星辰和山海。”老者叹气,感慨,“这就是真正的大妖,大恶鬼,身动则苍穹崩塌,九州碎裂!”
收回前言。黄安一脸麻木,看这尸鬼的样子百分之二百是个邪神,不过,这样一个大能者为什么会让自己遇见?不过好在对方对自己也无恶意,不然真如老者所言,这只恶鬼只怕顷刻之间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
黄安突然觉得很有意思,看来青州三豪之间还有很深的水,并非表面看上去只不过是三大豪门那么简单。
如此想着,黄安伸手去抓那件飘动的尸衣。
“你要干什么?”老者微微有些诧异。
“您说的,向死而生。我想试试。”黄安说着,手已经拉住尸衣的一角,然后,他轻轻一拽。
噼里啪啦。
大殿的穹顶是藻井,藻井中有九龙戏珠,大珠上伸出一根挂钩,挂着尸衣,随着黄安手头发力,藻井垮塌了,瓦片木雕泥塑一股脑地掉下来,露出的却不是湛蓝的天空而是一片草木枝干构建的深绿。
似乎这个破洞通往另一处所在。
老者长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身负相当的气数,不然等闲也难破我语中谜题,向死而生?正是此道理。”
黄安皱眉,随手从自己身上解下一个破布包,拍了拍,使劲团成团,丢了上去,只见布团飞入了穹顶的洞中,奇怪地凌空拐了一个弯,消失,不见落下。
黄安指指头上的破洞:“这东西是?”
“通道。”老人指着那一片绿说,“可以通往绿台山山脚的某处,据说当年朱色帝在此饮茶,苦于没有茶点,就将这里的天宇四方吃掉了小小的一块,使那片区域到山脚的距离消失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明白,那位神圣的威能,深不可测,难以描述。”
黄安表情同样难以描述。
“你们到时可以从这里下山。”老者笑道,“不过还需要等到日落,刚刚明宸之所以没有强攻就是担心我一怒之下将他和他的部下击毙,他说是要给我时间思考,实则是想请人过来收拾我这个老不死的,我能感觉到,现在绿台周边除了原有的那三人,现在还有一股很凛冽的气息正在赶往绿台山,你现在下去,就算不被巡山的官兵发现,也难逃这几位大修的探查,等等吧,等晚上他们攻上来,我会拖时间让你和你家侍女逃离的。”
“前辈...我还有一事想问。”黄安开口喊着转身离去的老者,“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个要消灭那个。正如宋明宸所言,事物是在不断的变化当中的,新事物会取代旧事物。您虽然信奉气机之说,但这真的就是不改的真理吗?宋明宸真的找不出可以杀死我也不损宋家气机的手段吗?如果他真的有办法抵消杀我带来的气机亏损,您帮他不比帮我更强吗?毕竟,他才是你的子孙。”
老者不语,黄安微微一笑:“您别误会,我不是说自己要违逆您的意思,对齐宋两家生死漠不关心——虽然他们现在好像不需要我去关心...”说到这里,黄安口气变得相对严肃了些:“我曾认为,您这样的大修应该保我几日无碍,可现在看,您保我,您自己可能都要陨落。伤人养己,迫不得已我或许会做,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还是想提醒您一声。这个...您,真的有必要为我担那么大的责任吗?”
老者转身,不知何时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茶碗,翠色晶莹的茶碗里盛着半碗清茶,色泽如同柳青色的琥珀。
“黄少主。”老者这样说,“你不是想喝明前茶吗?可惜被小张供奉搅合了,我现在代他代青州宋家敬你一碗,您...可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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