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我的委托条件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可是能坚持下来的,少之又少。
能坚持原则的人,值得尊重。
我叹息了声,心里仍有着些许期盼,从黄裕的魂魄状况考量,不宜在拖下去。
“不好意思,我还要赶稿子,恕不奉陪了。”英恨无法说服自己,转身便要离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心理明白,对付有自我坚守的人,就要用他们赖以坚持的原则令他们妥协。
“什么意思?”英恨顿住了脚步,那双眼睛里冲满了疑惑,紧紧盯着我。
我笑了笑,颔首示意道,“正如你所说,你是一个报业人,追求一切报道的真实客观性。你在前天的报纸上,将金蝉寺之事评击的一文不值,但你又不得不承认我让你看到的一切,这难道不是事实嘛?”
英恨脸色逐渐涨红,那双攥紧的拳头颤抖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英俊的面容哆嗦着,逐渐缓和,许久,他叹息了声,妥协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我笑了笑,伸手从兜里拿出所有的大洋,“这是我仅有的钱,我要你在报纸上刊登一则寻人启事。”
“不可能,我做不到。”英恨傲然撇过脸颊,直接拒绝。
“不,你做的到。”我含笑望着他叮嘱,“寻人启事的篇幅不需要太长,内容你看着办。”
“你不要欺人太甚。”英恨有些恼怒。
“明天,如果我看不到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我会用事实来证明你所评击的内容是错误的,你说了谎,迷惑了大家。”我含着笑意,不由他分说,随手将大洋放在了他的手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报馆。
从里面出来后,心又悬了起来。可惜黄裕什么也想不起来,并帮不上什么实质的忙,如今貌似又走进了死胡同,没有了任何东硕的线索,唯一的期盼,只能全压在了英恨的身上。
正烦闷不知该怎么办,迎头撞上了一个急切的身影。凝神望去,彼此看了看,却并不认识。
我暗呼倒霉,决定先回到蒸浴室哪里凑活一晚,顺便打个秋风,反正一拢烟有用不完的钱,他又忙着没有时间花销,我何乐而不为。
“是杜先生吗?”那擦肩而过的人突然喊住了我。
“你是?”我一怔,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穿着破旧,容貌非常陌生,脑海中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那人期待而又热情地看着我,回禀道,“我是十里渡的车夫帮,我们应大哥需求,到处在找你。”
我这才想起来,他应该是赤虎那一伙的人,只是一时没有印象。
“你不告而别后,大哥念念不忘,让我们四处找你。”他欣喜莫名,凑上来,露出粗糙的手道,“你无论如何,也必须跟我回去一趟。”看架势,似乎我不同意,他就会强硬将我带回去一样。
我一愣,想了想,“那好吧。”反正我没有去处,正好去赤虎那里凑上一晚上,同时摇了摇头,替一拢烟的钱感到惋惜。
这汉子淳朴,竟伸手要帮我拿牛皮伞。我笑着拒绝了。他在前面引路。我们穿过几条街后,出现在了熟悉的宅院前。
我太累了,无心分辨,那汉子敲了敲门,顷刻间门便打开了,我跟着走了进去。
“杜兄,想死我了。”门打开后,赤虎飞奔迎了上来,一熊抱抱住了我。他满嘴的酒气,熏的我几乎喘息不上来。他乐呵呵地拍着我的肩头,嚷嚷道,“都说好了,兄弟们聚一聚,可是你一去不返,我没有办法,这才让所有的兄弟去找你,幸好找到了,来,无论如,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他不由分说,拉着向房间里走去。
房间里坐着好几个大汉,都是赤虎过命的兄弟,也是车夫帮的核心成员。
那找到了我的汉子因为有功,也被安排在了席面上。
“杜兄,因为你,你知道我们现在一天赚了多少钱吗?”赤虎红光满面,兴奋道,“五十块大洋,五十块呐。”他伸出手指,在人群中激动地晃荡着,咧着嘴笑道,“这以前可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可好了,这都是我们赚的,用不了多久,我们车夫帮可以扩大,在用不了多久,我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对,不错,杜先生大仁大义,不但救出了我们的兄弟,还拿回了补偿,是我们车夫帮的恩人。”
“对,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来,我们敬杜先生一杯。”
桌上的人情绪亢奋,举起了酒杯,我又不好拒绝,也只能草草地喝了一杯。
赤虎随手抓住了一只烤的酥黄里嫩的肥鸡递给了我,嚷嚷道,“来,这可是我们十里渡最出名的叫花鸡,专门给你准备的。”
我看着他油渍斑斑的手,竟不知该怎么接。他以为我在假客气,不容置喙地将叫花鸡塞在我手中,“尝尝,可美味了。”
我不好意思拒绝,可是看着他们哄闹的笑脸,始终难以下咽。心中莫名地闪现出曾经的影子,那是一栋同样不起眼的拥挤房间里,那些歹人坐在一切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桌上堆满了骨头。
我混迹那些被抓来的孩子中,怯生生望着他们,闻着诱人的肉香,肚子里饿得咕咕直叫。
这一叫,越发感觉到饥饿,仿佛传染一样,其余孩子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其中一名些兴致勃勃的大汉被搅扰,啐了口,随手将桌上的骨头扔进了人群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饿疯了的孩子们,飞扑过去,相互抢夺着。
我一项孱弱,根本没有机会抢到,反而被抓伤,推倒在了地上。我挣扎着,忍着疼痛抬眼望去,能看到那乜斜着我们的大汉,还有他那张开嘴狂笑的时候,一口熏黄漆黑的牙齿。
看着赤虎他们的笑容,不觉哆嗦了下,这完全是质的不同,但心里不安,总恍惚中将他们和那些坏人联系起来。
我拼命想要从中解脱出来,却有种无力感,同时感觉到无比困窘。
抑制不住脑海中的凌乱,我随手抓起一碗酒,仰头灌了下去。这酒并不好,腥辣入吼,却有奇效,一阵颤抖,让我通体贯通,也变得好受了很多。
看着手中叫花鸡,我咽了口馋涎,稍作犹豫,为了尊重,还是稍稍吃了些许。
赤虎兴致浓厚,似有不知疲惫,拉着我说长道短。
赤虎喝多了,最后说了什么,我都听不清楚了,直到倒在了地上,这才了事。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想起与英恨的约定,我便决定去买一份报纸看看,想要知道英恨是不是有按照我所说的要求进行刊登寻人启事。
赤虎睡在床上没有醒转,正好给了我脱身的机会。
整个十里渡的人,都知道我是车夫帮的恩人,彼此对我礼遇有加,见到我的时候,都含着微笑示意。
随着进入主街,说来奇怪,今天的大街上显得很冷清,看不到卖报童的身影,直到我寻觅了好几条街,仍看不到任何行迹。
我不由惊讶起来,难道是我出门没有看黄历,莫非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宜出行?
好不容易看到了人影,可更为诡异的是,整个大街上,竟没有一个人在看报纸?
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境地,我疑惑起来,莫非《安西日报》停刊了?
怀着迷惑的心绪,来到了《安西日报》馆,心中带着愧疚,如果英恨因此赌气关门,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