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生实是太过无礼,还请大人体谅”,凌远终是做不到海瑞那般豁达,见他如此坦诚,心下便有些不自然。抛开僰人之事不说,海瑞对自己可没有半分的恶意。
“老夫倒是真要好好谢你,若非你一番棒喝,真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来,便是现在想来还是惊得一身冷汗”,海瑞笑笑看过来,“邀你一同前来,一则是担心僰人因我而与朝廷生了嫌隙;二则则是担心你我之间生出芥蒂。现在看来,僰人那里倒是老夫小人之心杞人忧天了,却难道你竟是这般看不起老夫么?”。
“晚生虽是年少,却也知些人情世故,那日若是换作他人,大人以为晚生还敢那般惺惺作态么?假死还生,晚生便当是苍天眷顾,也想活出个大自在,可若是换作胡天锡之流,晚生自会远远躲开半点不敢招惹的”,凌远本也不是那种瞻前顾后诸般放不下的人,话说开了便也不再纠结,“君子可欺之以方。若说小人之心,大人却是在骂我了”。
海瑞沉默良久点点头显是明白了凌远话中的意思,不过却是眉头微蹙,“‘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语出《孟子?万章上》,欺乃欺骗之欺而非欺辱之欺,你当好好用功了。本官提学四川为乡试主考之一,届时你若仍是这般半生不熟牵强附会,今年桂榜怕是难有你的名字了”。
凌远老脸一红,还真是用错了地方,幸而海大人听得明白,否则理会错了去把种苗一棵棵拔出来验真伪,那可就真闹出大笑话了。若是他再想得远一些,怕是陆大人这个戎县教喻都得跟着吃挂落。
当!当!……,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日头眼看着便要到了头顶,凌远编了个由头正要寻个地方睡个回笼觉去,忽听得远远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鼓声。田间劳作的僰人纷纷直起身,待远远看见凌远神态自若地与海瑞继续说话,似是还大笑了几声,便又伏下身去继续忙起农活,从屋舍中奔出的人们也转了回去,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大人这般神态自若稳如泰山,晚生当真好生佩服”,凌远作势抹了把汗,“大人于僰人心中的威望似也不输汉人半分,真乃我叙州之定海神针啊”。
“让他们安心的不是我海瑞,而是我大明朝廷,是陛下”,海瑞抚须微笑不经意地瞥一眼过来,“孤身入凌宵,只手定都蛮,说起这定海神针,以本官看来却是非凌小友莫属了”。
“无非一个信字而已”,自己在僰族中的特殊地位在海瑞这样的有心人眼里很难掩藏得了,不过那又如何,僰人系经自己之手接受了招安,若是事过便行同陌路那才会让人起疑。想来海瑞也只是拿作调侃尚不至于拿这些来说事,莫说朝廷信与不信还是两说,单一个嫉贤妒能的帽子压下来,他这一生清名可真就要毁于一旦了。
“大人”,这时方三娘从山顶的宅中赶了过来,“山外来了大队官军”。
“当是圣使到了”,海瑞点点头,“方大人,我们同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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