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鸣镝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飞起,三路明军中早已持弓在手的千万士卒纷纷开弓放箭,朝斜前方仰射。漫天的箭矢犹如白日里陡然出现的暴风骤雨,绵绵不绝,划过了半空,朝远处的敌军飞去。与此同时,北元大军队列中也是响起密如连珠般的弓弦振动之声,双方的箭矢在半空中交错而过,各自朝着对方激射而去。
哈剌章尚在声嘶力竭的怒吼撤军之际。漫天的箭矢已然当头落下,犹如骤降的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而来。鲜血飞溅中,越来越多的北元士卒给破空飞至的箭矢贯穿头颅和身躯,凄厉的惨呼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中箭落马,消逝在身后的滚滚洪流之中。
蓝玉纵马疾奔,直冲敌阵而去。数支箭矢破空飞至,射在他身穿的鱼鳞甲上,力尽落地,对其丝毫无损。枣红马犹迅如疾风,一道烈焰般般划过草原,距离在哈剌章仓促率领下改变方向的元军前锋已然不过数十步远近,北元士卒们充满惊惶的面容已然依稀可辨。
犹带寒意的疾风掠面而过,蓝玉胸中好似有烈焰升腾,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正在此时,一支劲射而来的箭矢倏然飞至,掠过蓝玉的颈项。策马如飞的他,能极为清晰的感觉到灼热的鲜血淌过自己的脖子,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因为捕鱼儿海大捷,因为今日这生死无惧的一战,已然实现他自少年以来的梦想,实现他曾在自己的姐夫常遇春临终之际所发下的毒誓,痛击鞑虏,扫灭北元。此时的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滴鲜血都已然开始熊熊燃烧,不可抑制。
身后那滚滚咆哮而来,响彻九霄的明军怒吼之声竟使得此时的蓝玉脑中闪过一丝没来由的念头,即使今日自己血战而死,也可称为大明朝的霍去病。
朱权手握长剑,俯身爱驹“乌云盖雪”之上,纵马飞驰。耳边不时传来箭矢破空的“嗖嗖”之声,突然之间右背一阵刺疼,原来是一支箭矢斜斜落下,正射在他的身上。所幸箭矢被丝质的披风和身穿的甲胄所阻,只是一些皮外伤。骏马疾驰的颠簸之中,箭矢也随之落地。
哈剌章毕竟一军统帅,虽在此等极为不利的情形之下,脑中依旧保持了几分清醒,深知在这等这般千军万马的骑兵发动,军心动摇的时候,自己的大军若是掉头逃走,无疑会给明军一举之下彻底击溃,无奈之下也只能仓促之间率军改变方向,继续朝前猛冲,希望能尽量保存军力的脱身而去。
杀声震天之中,两军急速接近。箭矢乱飞之中,不断有北元士卒和明军骑兵中箭着惨呼落马,许多战马也在密如飞蝗的乱箭之中哀鸣着跌倒。转眼间被身后疾驰而上的战马铁蹄吞噬。每一个瞬间,都有人血溅着丧命。
阿鲁台听得贵力赤言语,回想起昔日在辽东之际,三族共计一百勇士,竟给蓝玉如狼似虎的手下杀得险些全军覆没,断手折臂的惨状。脸上一贯的微笑也不禁有些发苦,略一思忖后也咬牙狠狠道:“蓝玉此人打仗的确有那么两手,乃我草原各部族的生死大敌,趁此良机除去也好。”
哈剌章闻言站起身来,沉声道:“蓝玉率军远来,即使和太师,知院大人手下军马交战,也占不到丝毫便宜。若是他们未曾遭遇金帐大军,南归之时势必士气低落,我等就趁此一战杀尽明军。”
脱欢闻言也不禁微微颔首,蓝玉虽则手下人马足有十几万,但脱因帖木儿手下的约莫十万骑兵的确乃是其兄昔日手下的精锐,战力彪悍,不可轻辱。若非如此,脱欢等三族也不会给北元皇帝胁迫下驱使。诚如哈剌章所言,此战他们面对的即使不是和金帐元军血战之后元气大伤的明军,也是寻敌不得,疲惫南返的士气低落之师,可说是占尽上风,胜算极大。
不论是老谋深算的阿鲁台,抑或足智多谋的脱欢,也万万料想不到,金帐元军在风沙遮蔽之下给蓝玉率军突袭,已然灰飞烟灭,而他们即将面对的,绝非士气低落的疲惫之旅,而是数日前才杀得元军尸横遍野,士气如虹的明军。
蓝天白云之下,广袤的草原之上,明朝北伐大军十四万余人分作了左中右三列,相互之间间隔四五百步,缓缓朝前行去。
寒风呼啸,卷起蓝玉身上的大氅。只见他手持长n,端坐枣红马上,策马缓行之际转头看了看身后面色凝重的朱棣,朱权,以及常家兄弟。不时有明军斥候策马疾驰而来,禀告主帅蓝玉,北元大军也是全军整队,正在缓缓接近之中。
朱权转头看了看已然给远远抛在身后远处,渐渐模糊的那万北元俘虏以及牛羊马匹,心中暗自想道:这些鞑子每日里只能吃得半饱,加之徒步赶路,只怕再给他们一日时光,也没有力气跑得多远,待收拾了脱欢,贵力赤等人,再将这些俘虏揪回去。
天地之间,两支大军犹如两条缓缓游动的巨蟒,逐渐接近。一方是大明誓要灭亡北元,扫灭鞑虏余孽的北伐大军,另一方则是十数万凶狠狡诈,精于骑射,势不能眼睁睁坐视汉人骑兵纵横草原部族骑士。
急骤的马蹄翻飞,三个卫拉特骑士携带着六七匹骏马,策马狂奔之下犹如一阵疾风朝前冲去。随着一声哀鸣,其中一个骑士的坐骑口吐白沫的软到在地,只见马上端坐之人跳下马来,翻身上了另外一匹后备的骏马,继续朝前追赶同伴而去,对平日里爱若性命的坐骑也是弃之如敝屐,显见得乃是身负极为重要的使命。
脱欢狼视鹰睨的看了看身后杀气腾腾的两万卫拉特骑兵,又看了看数百步之外的丞相哈剌章,心中不由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在此平坦开阔的草原之上,骑兵相比步卒而言,最大的杀伤力便在于穿插,冲击形成的势如怒潮般的攻击。哈剌章手下共计十七万元军,除了两万步卒在大队骑兵交战之际反倒成为累赘,暂时留在身后数里之外看管牛羊骆驼等牲口,以及粮草辎重外,剩余的十五万大军也是分作了三路,除了哈剌章亲率六万大军居中路之外,阿苏特族以及乞儿吉斯族在阿鲁台和贵力赤的统帅下合兵一处,居于右路,脱欢的卫拉特部族虽则在三族中兵力最少,却因战力彪悍,深为哈剌章,阿鲁台等人忌惮,反倒单独成为了左翼一路。
只因前些时日脱欢的手下和阿鲁台的手下为争夺粮草辎重,大打出手,虽经两人冷血弹压后平息下去,士卒之间的仇怨尚在。值此面对强敌,两军交战之际,须得精诚合作,阿鲁台和贵力赤两族联手,战力也是雄强,有利于侧翼突破打乱明军,脱欢对此自然也是无话可说。此时在他的心中自然明白,那统帅大军悍然北伐而来,不可一世的蓝玉,远远危险过了和自己勾心斗角的阿鲁台,贵力赤,甚至是北元的蛮子和脱因帖木儿。必须趁这个蓝玉身处草原之上,没有坚实的城墙可以依靠,没有那些为自己所深深忌惮的火炮的时候,下手除去。
北元大军和明朝大军正在草原上缓缓接近之际,三个卫拉特骑士骑着疲惫不堪,浑身汗湿的战马疾驰而来,直奔旗帜鲜明的卫拉特大军统帅脱欢而去。
脱欢远远看见为首的骑士正是自己父亲马哈木身边的亲信卫士,当即策马朝前迎去。待得听完手下的诉说后,脱欢当即面色大变,冷喝道:“北元皇帝已然身死?金帐元军灰飞烟灭,此事可是当真?”
为首的卫拉特骑士一面伸手拭去满脸的汗水,一面恭敬的说道:“北元皇帝的头颅已然给也速迭尔砍下,送到可汗之处。失烈门,捏切来二人也给押送到本族之中。”说到这里,又即放低声音说道:“可汗令数十个本族弟兄分头赶来,务必尽快将此消息送到少主之处,本族该当如何决断,让少主自行定夺,所幸小人。”
“够了。”脱欢听得手下如此真切的言语,忍不住挥了挥手,出言喝断对方的言语,眼望天际苍穹,皱眉沉吟起来。他虽是足智多谋,也万万料想不到金帐元军是在何等情况之下,竟给蓝玉一鼓作气下扫灭,但自己的父亲素来沉稳,这些年为了部族的生死攸关,对北元忍辱负重,若非当真见到了托古斯帖木儿的人头,也断断不会这般急吼吼的让手下赶来告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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