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看了一眼道陵，走到门前，探头望了望，四下无人，将店门关起，问道：“你是在山中当道士？”
“在下一直在道观中，不曾外出过，不晓得外面的变化。”道陵回答道。
“难怪你一个年轻人会买墨块，山中无甲子，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个天，要变了。”老板抚这山羊须，叹气道。
道陵追问：“是关于五剑被盗之事？”
“你知道？”老板有些惊奇地问。
“听前来道观祈福的人说过一些。”道陵回答。
老板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那你可能不知道吧？五日前，五大势力联合，将偷剑的贼人抓住，对外宣告，将在毁灭神城召开屠魔大会，将那偷天的贼人以火刑敬天。”
道陵心中一震，是盗天吗？
老板继续道：“五大势力说此贼乃是妖魔所化，搅乱周天，是恶魔现世人间，给人们降下灾厄的使者，需要焚烧殆尽，让他魂飞魄散。”
道陵脚跟不稳，扶住台面。
“年轻人被吓到了吧？”老板关心的问道。
“其实你不必害怕，读过一点书的人都知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人心在作怪，人人想成神。
神剑威能巨大，但也就五柄，满足不了人人成神的梦，于是他们就需要一个恶魔，就算不能成神，他们却能成为维护和平的使者。
那盗贼我听说过，不过二十出头，一身盗术天下无双，做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还被一些人暗地里称为盗神。
不过这回他做的事太大了，将五柄剑都给偷了，导致权力天平失衡。
人人都想得到一柄神剑，称王称霸，那个盗贼不过帮这些欲望搭了一座看似可行的桥梁，他也是权力欲望下的亡魂罢了。”老板摇摇头感叹。
道陵两只手仅仅抓着台面，问道：“行刑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今日凌晨，看时辰，想必此时那贼人已经灰飞烟灭了。
集市上的许多人都赶去毁灭神城参加屠魔大会了，你看到的周遭店铺关了门，都是去参加的。”老板回答道。
老板看着道陵紧张的模样，轻轻拍了拍道陵的手臂。
“不用害怕，你有一颗文心，不要埋没了，虽然乱世将起，文人老实本分，不会有什么事的。
只是你这背后怎的背着一柄竹剑，快些脱下，不然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了怕是会有大麻烦。”
老板看着道陵身后的竹剑，关心道。
道陵如丧考妣，对老板道：“多谢老板告知，在下告辞。”道陵收拾好墨块，拜别老板。
天空拉起夜幕，道陵回到道陵观，进到房中摸着那朱红色的剑匣。
天下四处在寻找的五柄绝世神剑，如今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道陵简单的房中，向来会寄喻心事在字中的道陵，此刻没有动笔的欲望，呆呆地看着剑匣。
此时的道陵才渐渐想明白，盗天确实将天偷来给了道陵，这个天不是天下的天，而是盗天的天，道陵头顶的天被熊熊烈火灼破了，也再次被世间人心扎破了。
道陵晚饭多做了一份嫩笋，三份碗筷摆在桌面，一份给老道士，一份给盗天，饭桌上静悄悄的，只有一副筷子碰碗的声音。
第二天，天还没亮，道陵起得比往常更早一些，因为要多打扫一间空房。
道陵推开盗天的房门，感受着熟悉的景象，房中除了一张床一个蒲团，也是空无一物，被子随意丢在床上，蒲团被藏到了墙角。
十多岁的时候，盗天经常晚上出去做事，早上起得非常晚，道观早上归两人打扫，道陵老早就得去盗天的房中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盗天床头时常放着两只苹果，被道陵拉起来的盗天第一件事就是给一只给道陵，当做早餐后的甜食。
太阳升起，给道观披上一件金黄的外衣，坐落在深山老林中，有种古老沧桑感。
陆陆续续有十几波人前来烧香祈福，几乎全部是祈求能让自己得到神剑的愿望，道陵每一次听着都心中郁结难平，好几次顺不下香客的祈福愿望，趁着香客不注意躲到后堂去。
此后每日，等到再无香客来观中祈福的黄昏时分，道陵都会前往后山的竹林练字。
“平心静气”四字越练，字迹锋芒越盛，甚至有时下笔，直接将纸张戳破，毫毛像针一样扎入案台中。
道陵五岁入观，如今年二十又一，练字十六载，日夜不断，曾有老道士的好友，书画大家白成韵拜访，观道陵题字，落笔惊魂，神鬼并泣。
白成韵立即不顾尊严，拉下老脸，求道陵当他弟子，就差下跪，却被道陵婉拒，乐得老道士笑呵呵。
道陵收拾案台，日暮寒鸦，道观清冷。
七日后，道陵将盗天的衣物埋在老道士的旁边，作一座衣冠冢，道陵一大早祭拜了两座墓，烧了很多符纸，坟前有肉包子，有苹果，有嫩笋。
道陵将整座道观打扫一遍，收拾一身道士行装，将朱红色的木匣背上，锁上道观掉漆的门，顺着弯弯曲曲的山道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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