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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当晚,帝设大宴于皇极殿,会诸王群臣。

同是皇家御宴,竟比以往更盛重几分。

非但在册京官全数到场,地方督抚三司除急情上奏言明外亦要赶赴京师,更不消说天子亲诏回朝陈述厥职的某封疆大吏了。

眼下时辰未到,乐鼓未起,已有头戴法冠、身绣獬豸的御史稽查成纪,但见有失官仪空缺席位者,甚或倒败打跌、立站欹斜的,立遭风宪弹劾。

六部照例排在鹄班之首,谢珽立在侧旁,却不住着眼打量王光焘前头空出的一个位置。

小皇帝久不上朝,纵使有意重用王光焘,但碍于师道父命、朝政倾轧,始终不曾下明旨提拔。

然则人人皆知首揆之位何去何从,王光焘这般一站,便益显出老臣的恭谨冲淡,得势不骄,不由引来连片暗赞。

谢珽仿如耳聩,正身端立,半敛了眸子望着遥遥卓跞的海浪雀替。

歇山顶上的琉璃金瓦刺目眩眼,簌簌地滚下积重的雪霜。

暮云后隐隐勾画出一轮冷冷弯月,有如菱芡菰笋放在瓿甊里文火慢熬,一分分剥茧抽丝,变作皎白模样。

文津街上。

彭平康坐在轿里,隔一刻就掀一次帘子,

“父亲怎地还不到?”

他身穿文官礼服,并未披氅,此刻端坐在冬末晚风的轿里,却出了一身的汗,

“那陆梁鸿来者不善,不会在城门口有意为难父亲罢?”

轿外的老仆比彭平康穿得要厚实许多,汗也出得比彭平康要多得多,

“少爷还是先自己进去罢,金吾卫乃御前近臣,彭将军又身负皇命,再为难谁也不会为难彭将军啊。”

彭平康喃喃道,

“是啊,父亲是陛下的功臣,再为难谁,也不该为难父亲。”

老仆应了一声,连忙又道,

“少爷还是进去罢,彭将军有巡查之责,少爷可没有。”

“万一一会儿御史见着少爷该坐的地方空着,在这节骨眼儿上参少爷一本,那就不好了。”

彭平康却还想再等等,

“父亲从不与我失约。”

远处忽起混浊哓呶,马踏之声将青白石板,渐步蹄铃大作,自寒夜尽头驰啸而来。

马前从卫滚下鞍鞯,喘着粗气夺门入署,鲜赤红袍挤开寂寂庭场上稠浓夜色,又同呵出的霿雾交相浸染,纷纷惊落瓦上白霜,践出一路杂乱雪泥。

守着宫门的内侍一见来人名牌,立时一扯嗓眼儿高声宣道:

“——骠骑将军陆梁鸿入宫陛见!”

老仆闻声一惊,忙迭声再劝,

“少爷,快进去罢,这陆将军都已经到了。”

彭平康沉吟了片刻,道,

“这陆梁鸿怎地往这条街上走,这儿通的是大明宫北门,他这人最是心高气傲,此次有功回朝,理应往太和门里去闯啊。”

老仆急得出了一头汗,

“大约是天威难测,陆将军有所顾忌,不敢骄横罢——少爷,放心罢,陆将军已经到了,彭将军不过一会儿肯定就到。”

“您要是再不进去,受了弹劾,这吏部铨选的考功还顾不顾了?”

彭平康有些被说动了,但心下仍迟疑着不肯就这么进去,

“我是先帝亲赐的进士出身,那时是看我年纪小才不将我往外派实权给我,难道等上三四年,我这进士就不作数了么?”

他说到此处,眉目间不由便流露出了一点儿少年人独有的年少气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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