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鸾不可疑吗?”
安懋应道,
“他是可疑。”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
“只是湛渊兄要他孤身赴京受审,岂不是等同于给了他‘清君侧’的借口?”
谢珽微微一笑,
“禹功兄未免把陆伯鸾看得也太高了些。”
“且不说靖难勤王知易行难,单论禹功兄精心布控的襄京十关,便不是他陆伯鸾能轻易染指的。”
安懋侧回身,
“纵使武冲关有天罗地网,也架不住里应外合啊。”
谢珽一滞。
安懋咳嗽了一声,又道,
“再者,废太子已然过世,陆伯鸾一旦勤王成功,定会弑君篡位,夺了这顾氏江山。”
谢珽笑了笑,又问道,
“那若是勤王不成呢?”
安懋淡淡道,
“若是勤王不成,便是中原劻勷,山河国变。”
谢珽又笑了一下,
“禹功兄未免有些夸大其辞了罢?”
“我为何要夸大其辞?”
安懋反问道,
“我大盛国力强大是不假,他陆伯鸾能征善战也是真,可近年以来朝廷频频对外开边用兵,北虏南蛮虽对我大盛畏惧日甚,但这兵部和户部的账目细则湛渊兄可曾留意着了?”
谢珽不语。
安懋又道,
“一旦陆伯鸾起兵勤王,朝中定会党同伐异、分崩离析,倘或有胡族蛮兵乘虚而入,这大盛江山岂不危矣?”
谢珽默然片刻,道,
“陛下虽年幼,但也不是全无心肝之人,若是此时能听彭仁甫一言,知晓朝中除你安禹功之外,将有另一强敌悚然而起……”
安懋不咸不淡地打断道,
“家国本是一体,湛渊兄何来国危身安之说?”
谢珽忍不住道,
“我是为你不值!”
“昔年先帝暴病而亡,又秘不发丧,短短一日内,又传太子逼宫未遂,被废伏诛,紧接着便是陛下扶灵而出,握玺为龙。”
“这一连串的大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些老臣甚至连先帝的面都没见着,连诏书都是听礼官在太庙前草草宣读了事,其间颇多不合祖宗家法之处,如何能令人服气?”
“若不是先帝对孝惠章皇后情深意笃,终生仅诞二子,当时一切已成定数,废太子一党又哪里肯吃这个哑巴亏?”
“若不是你夙夜匪懈、在政清谨,对废太子党羽恩威并施,一手釜底抽薪、褫夺权柄,一手许以高官厚禄、荫及子孙,挽朝局于不倒,扶大厦于将倾,如今的陛下,何能高枕无忧、端坐于紫宸殿之上?”
谢珽越说越气急,不觉连眼眶都红了一圈儿,
“禹功,你我自小一处长大,你说我是意欲谋逆的废太子一党也好,说我是私智招祸的小人也罢,我都不与你生气。”
“我只求你快睁开眼,好好地看一看当下时局,如今幼主废弱,朝中独你一人只手遮天,废太子一党本就蠢蠢欲动,再加上先帝老臣与你私怨横生,这才借着鬼母应誓一事一齐发难。”
他拍着膝上的卷宗长叹,
“你难道看不出,这鬼母索命,是有人借着陛下的‘卧榻之侧’来索你的命啊!”
安懋低了下头,对着炉中湿淋淋的茶叶与香灰的混合物道,
“我既不愿御榻酣睡,何人能索了我的命去?”
谢珽冷笑道,
“佛鬼取凡命,完璧归赵去。”
“禹功,你难道就不疑心,那日陛下于四夷殿中的种种举动,实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与陆伯鸾里应外合后的有意为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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