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今日听闻,陛下虽仍无临朝之期,但有意……将玉玺托付与王巽岩……”
“巽岩”是礼部尚书王光焘的字。
谢珽不待彭锡明说完就冷笑道,
“那他阎长玙心虚甚么?”
谢珽这一笑,连官职也不称呼了,直接顺着彭锡明唤王光焘的叫法,换上了刑部侍郎阎翡珩的字,
“王尚书可是一等一的忠臣,难道还能无端构陷了他去不成?”
彭锡明睨了谢珽一眼,道,
“谢大人身在佛宗地狱自是不惧,然我等伴君左右,这三清秩序又怎能不尊?”
谢珽笑得更冷了,
“甚么凡胎修行,分明是落井下石。”
“阎长玙若当真有趋避之意,当初又何必堪堪瞒下那吴张氏食子一案?”
“此刻再向彭大人私道‘引退’二字,定是撇清自己之外,作法试探陛下心意罢。”
彭锡明知道谢珽这话是借着阎翡珩的缘故单说给自己听的,于是闻言也不争辩,只是道,
“谢大人不必过于忧心,刑部侍郎乃正四品朝官,就算阎侍郎想挂冠求去,也得陛下亲自允准。”
谢珽摇了下头,
“若是陛下当真将玉玺交给了王巽岩,便无须亲自……”
安懋接口道,
“得来不易之物,如何再会轻易委与他人手中?”
谢珽同彭锡明俱是一怔,就听安懋继而漠声道,
“此事并非阎侍郎心虚,反倒像陛下有意借了彭将军的口、王尚书的威,来试探朝中六部究竟有多少人与我互为朋党呢。”
彭锡明张了张口,就见安懋转向谢珽道,
“因此,湛渊兄且放宽心。”
“阎长玙既亲手将卷宗交予仁甫兄,而非即刻去寻王尚书,便知他是个明白人,改门换庭的违心事,他是决计不会做的。”
三言两语间,便轻巧地把谢珽方才借故对彭锡明发作的疑心圆了过去。
彭锡明听在耳中,也不挑破,只权当安懋是在分析眼下情形,
“我同禹功兄想得一样。”
他浅笑道,
“改教犹如改嫁,同是三门四槛高立,屋角牙檐连横,又何必方从一处牢笼出,偏又跨进别门去呢?”
安懋淡笑道,
“仁甫兄此言,不像山中高士,倒仿佛白头宫女。”
彭锡明深有同感地点了下头,
“此言出自陛下口中。”
他朝安懋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我初闻此言时,还以为是安太傅昔日所授之语呢。”
安懋笑了一笑,十分坦然地摇了摇头,回道,
“若陛下之思非陛下所有,孰有之哉?”
彭锡明一愣。
安懋此语,是化用了《庄子中一则舜帝问丞道的掌故,其典原句出自舜帝之口,“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
谢珽不曾亲眼看见小皇帝的转变,闻言不禁冷声道,
“陛下如此说,莫非是以为如今朝中内外无处不掣肘,宫禁左右无人不植党么?”
彭锡明默然。
安懋却道,
“陛下未许我致仕,想来……”
谢珽忍不住截口道,
“古人云:‘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禹功,你为大盛树德如滋,又怎不知‘除恶务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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