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答道:“画过,寄在海家籍册。”
尚文诏点点头,“罕谷做得不错,往后,咱们在京弟兄十人的饷银,就有劳罕谷按期核发,此外,所有人在俸禄以外,须按我卫规矩加上办差嘉勉的赏钱,一并发下不得有误,发饷所耗银钱,统从这一千一百余两里扣,若遇上银钱不足的情况,便折金兑银,每次折金不得超过百两。再者,外出办差者公务花销数目,都要核算清楚,记录在簿,本官会复核的对了,记得将本官这几日的花销也一并记下,从饷银里扣。”
杨士奇恭敬从命,本想再问问尚文诏冬炭夏冰比例几何,却见尚文诏似笑非笑,面生寒气,于是蹑手蹑脚上前,先是一拜,凑到尚文诏跟前低声道:“大人,海家奴仆托吴泽送来了年节礼品,大人要不要下官取来”
尚文诏轻轻摆手,打断杨士奇,低沉道:“先收下,海家的事,改日再说。”
待杨士奇退回,薛童铿锵出列,神情敬服道:“先锋官大人,汇集坊外的那些坐探、暗哨,果真如大人预料一般,皆不敢深入芦草坊中半步,大多都远远游走查探,行事谨慎得紧另外,据属下观察,那数十号暗哨的布点确实有重叠,应当是毫无关联、互不统属的两伙人,这两伙人屡屡互相掣肘,明显不是同一路的,虽没有明刀明枪列阵打杀起来,倒也零零散散见过些照面。大人神机妙算,明察秋毫,属下钦佩万分。”
尚文诏轻呷盏中茶饮,面上静如止水,心中暗自叹道:“若你薛纯保得知我的境遇,不知还会否讲出这话?尚某看起来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实则只能在游走在几位大人股掌之间,临渊万丈,朝不保夕,稍有不慎,脑袋就要搬家,所谓明察秋毫,不过是比人家更多用份心而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尚文诏不能将心意袒露,一时默然无语,样子像是对薛童的赞誉心中极受用。
日前,尚文诏遣石重桂暗中回自家小院递送书信,照晋王当初递到唐家别业中那封秘笺中所示的方法,第二次联络了晋王。
尚文诏在信中所书,大多是夸夸其谈,掺水文章,对晋王殿下极尽吹捧之能事,又极写由唐秀带领逃遁的羽林卫余部能量之庞大,阐明自己潜回京师、未跟随唐秀大队同行,皆系唐秀老大人安排给他的潜伏任务此外,尚文诏又列出几个羽林卫中未涉机密,空有高阶虚职者的姓名与去向,半真半假,虚实相合,算是近期工作成果,给晋王交差,以证明他尚某人身在曹营心在汉,丝毫没有偷懒怠工另外,尚文诏还于信中将唐铮的跋扈难制、嚣张乖戾刻意大书特书了一番,作出许多唐铮妨碍他卧底办事的指控,倡议晋王及早缔其官职,削其爵位,严加提防唐氏父子里外勾连,强调唐氏父子血浓于水,不可不防。如此一来,尚文诏端的是做了一回戚戚搬弄、背后嚼舌的小人,给唐大公子泼了不少的脏水。
尚文诏如此行事,一来是为了表明心迹与立场,稳住晋王二来,便是要借此一探虚实,豪赌一场,既探唐铮是否为晋王在内外情资上的唯一主官,又探晋王对唐铮态度究竟如何,此外,还暗藏一手挑拨离间,一旦晋王多疑量对唐氏心存忌讳,便容易埋下猜忌属下的根子。
尚文诏胆敢拿性命豪赌,胡乱咬人,一分靠胆,九分建立在细致缜密的推演之上。尚文诏推导,依那唐铮性情,若唐铮确系情资系统的绝对核心,那么唐铮自然会善尽其责,善用其权,事事把关,广泛干涉,如此一来,此信必会首先呈到唐铮案上,在唐铮阅览审查之后,才由唐铮定夺去向如何,最终会否递上晋王帅案,全在唐铮一念之间。
此信废话连篇,满纸荒唐诬告,毫无实际价值,站在唐铮的立场看,完全是拙劣不堪的挑拨,唐铮于情于理,都不会呈给晋王,如此一来,尚文诏决计不会得到晋王任何的回应,反而还会有杀身之祸临头,毕竟当初满嘴好话,怂恿哄骗唐铮从羽林卫出逃的就是他尚文诏。
相反,若此信未被唐铮截住,或者即便被唐铮获知,唐铮也不敢收览,只将书信直接递缴到了晋王手中,那么,站在晋王的立场深究,结论便是晋王所求,制衡为上,绩效为下,纵使尚文诏目前卑微渺未曾有尺寸建树,但依旧需要加以收拢,毕竟唐铮乃叛出家门的变节者,节制千万人马的晋王,绝对没有不懂平衡部下的道理,情资工作若只由一人或几人承担,长此以往,这少数人必然会势大难制,要蒙蔽他姬念甫简直易如反掌。
此外,唐铮不敢肆意插手,也能佐证晋王不仅是军、政一把手,其麾下天策府人才济济,在情资上也必然自成体系,绝非离不开唐铮,如此,挖唐铮根本、铲唐铮党羽,逐步打通京师的地下情报网络便大有可为,毕竟,羽林卫所惧者,并非天策幕府集团这种“外敌”,而是唐铮这等对羽林卫知根知底的“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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